少年声线很清亮,尾音拐个弯,硬生生被喊出了几分甜。
“师兄!”
“......嗯。”
“师兄?”
“嗯。”
“师兄......”
男人望着他,眼底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光亮。像是有火苗,又被伸手强按了回去。
“——嗯。”
如果你喜欢,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喊。
这一晚,阚峻接了个电话。寇秋洗完澡踩着拖鞋出来,隐隐听到那边是个熟悉的女声,立马坐过来,探着脑袋要听。
男人顿了顿,随即,声音被调成了免提。
李大仙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房间里。
“领导,这事儿整的吧......她还是想弄那厄运,只是想换个人,想把它转移到方扬头上。您看,我这怎么能和她说?”
阚峻的牙根骤然咬紧。他的眉头蹙起来,现出了几分怒色,声音沉沉。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刚刚说,转移给谁?”
“给方扬,”那边儿的李大仙重复道,“嗨,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就认定了是方扬把她的计划给搅和了......”
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当官的对于方扬的看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还、还有很多难听的,就不说出来脏领导耳朵了。”
寇秋倒是没奇怪。
查母的性格便是这样,想让她承认是自己做错,那对她来说,就是件丢面子的事。查母一生热爱面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服输?
她只能把这份不满转移给他人。
寇老干部说:“这也太假了,封建迷信是不好的。”
害死人啊!
那头的李大仙突然听见方扬的声音,不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俩人在一起,心里头就更觉得方扬重要了,声音也立马变了味道,“对,对,我也是这样认为。”
阚峻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寇秋瞧了半天,拉拉他的袖子。
“阚叔?”他说,“你该不会为这个生气吧?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一个也不会起作用,你是知道的。”
阚峻的确是知道。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这些神神鬼鬼——可那是对自己。
对寇秋不一样。
有人动了这样的心思,哪怕是用这些荒唐的迷信手段,那也不行。
他发短信给下属:【加快速度。】
片刻后,下属回复:【是,阚局,我们已经准备收网了。】
这一夜,有许多人都没睡成安稳觉。原本打算携公款逃往国外的一行人在一个偏僻的村落集体被抓,里头有两张脸都是查恭眼熟的,一个是查言,一个就是负责给这些人开车的查父。
铁手铐一戴,之前掌握的证据都被正式摆上了排面。
牵扯到了几个重要人物,阚峻动用了不少人力,查了这么多天,才把一些关键证据一一落实到位,还查到了前几年没被曝光的几起旧案。高考作弊,还是这种明目张胆的作弊,立刻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对教育公平四个字的打击太严重了,为了维护名声,惩罚的措施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判处了有期徒刑。严重的,还要在这基础上再处罚金,几下砍掉了这些人这几年来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人脉。
等到查恭和查母得知消息时,已经迟了。
他们还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几乎是同时,查母便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哭声立刻变得凄厉,“你走了,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我不活了!!”
“现在这个家被弄成这样,我们就被人欺负,干脆死了算了!”
查恭听着心烦,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好歹劝说的查母暂时停下了哀嚎。他独自坐在房里,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发愁,思来想后,仍然找不到什么好出路。
这可要怎么办?
他坐在书桌前,手心一阵接着一阵的出汗。
唯一能指望的,不剩别人了,只有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等寇秋再回村时,查恭远远地就站在村口那棵树底下等他,就像他当时拿了成绩回来的那一天一样。查恭身上是件有领子的短袖衫,干干净净的,底下黑裤子,一长串钥匙叮当响挂在腰上,短袖衫一丝不苟塞进裤子里,白袜子,黑凉鞋,是那个时候最新潮的时尚。
可寇秋只看了一眼,就停下了。
......他仿佛看见了个乡村杀马特。
杀马特朝他走来,先朝他后头看了看。车门仍然关着,没有第二个人下车的意思,查恭心里有了谱,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张揉皱的信纸,递给寇秋。
“你说过的,”他声音放软了,“你当时最喜欢徐志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