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老干部说:“普度众生不敢讲,也就是做个干净营生,自食其力吧。”
他又在门前端详了把如今的牌面,这才慢悠悠提脚进去。
厅中已然换了样。
寇秋命人打了一十二面大屏风,通通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白布,隐隐能看到后头的人形。两面墙上皆是满满的字,一端写着画字,几幅山水画就被挂在外头,墨色深浅不一地晕染开来。
含瓶迎上来,神色还有些担忧。
“爹,”他低低道,“就咱们这些,真的有人买?”
寇秋也没有多和他解释,直接命人把含瓶的画拿去了街上其它的书画院中卖。不过半个时辰,踏进店里的一个秀才便一眼看中了这画,花了五两银子直接买下,直到出去时,还在感叹这画里笔力深厚。
五两银子,扣除其它书画院收的一两,到了含瓶手里就只剩下四两。
可他握着那四两银子,却比之前收的四百两都要炙热,几乎要把他的手烫掉一层皮肉。
吞龙倒是毫不担忧,往屏风后坐了,就等着人上门买他的小本子,“我之前那些小话本,卖的都可好了!”
抚萧忐忑不安道:“那我们就开门?”
寇秋点点头,道:“开门。”
于是,抚萧拿起了箫,射戟谈起了琴,众人皆屏息凝神,等待着第一个客人上门。
......
这一等,就是半日。客人倒是有,不过全是以前南风馆的老主顾,进来见着这架势都有些目瞪口呆,再看还有人拉着要他们买画,这些个纨绔子弟就是来玩屁股的,哪里会想买什么书画!因此拔腿就走,走前还冷嘲热讽了一番,直言柳老板怕不是疯了。
待到午时,几人难免都有些垂头丧气。
“丧气什么?”寇秋举着筷子,语重心长教育他们,“从前有一个人,为了发明一样东西,试过了两千多种材料这才成功。我们如今不过才等了半日,难道就要半途而废了?”
吞龙纳罕,“爹,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人?”
寇秋:“......”
你听过才怪了呢。
他想了想,又道:“外头的鞭炮放了吗?”
含瓶说:“还未放。”
“那便等吃了饭,”寇秋一锤定音,“把炮也放了,这样就肯定有人来了。”
半晌后,噼里啪啦的炮响将树上停着的鸟惊飞了大半,只有只乌鸦还坚持挺立着。吞龙嫌晦气,拿着块小石头砸过去,反倒被乌鸦翅膀撩起的风扇了一鼻子灰,弄得一肚子气。
他气呼呼便要开葫芦放蛇,蛇探出头来一半,一个刚刚瞧着有点兴趣的书生走了过来,瞥见那鲜红的信子,立刻被吓得头也不回走了。
唯一一个客人,就这么被吓跑了。
寇秋瞧着吞龙愧疚的模样儿,也实在不忍心斥责他,只好昧着良心迷信一回,“肯定是我们选的日子不好。”
一天下来,企图来嫖的熟客四个,被吓走的新客一个。
寇老干部心累。
待到晚上回将军府,仇冽问起今日情况,寇秋便把门可罗雀的实际情况说了。说之后,仇将军若有所思,第二天,上门来买画和书的人差点儿踏破了南风书院的门槛。门前熙熙攘攘全是人,开门才两个时辰,里头的存货便被抢购一空。
吞龙还在喜,“我就知道,我的书一定能卖得好!”
含瓶:“......”
瞧这傻孩子。
分明是我们爹卖得好好吗?这功劳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71章 南风馆从良记(七)
寇老干部也不傻。他前一天晚上刚刚和仇将军说过, 第二天上门买书画的客人就络绎不绝, 一个个就差把他夸赞到了天上去。这两者之间要没有什么联系, 他能让他的崽把那条蛇吞下去。
吞瓶心中显然也是门清,转过头便对寇秋说:“......爹, 咱这买卖不划算啊。”
我们画的书画,大爹掏钱买了,这买卖双方全都是我们自家人,哪里捞着一点便宜了?
寇秋深以为然,这日回将军府时, 便问及了此事。
仇将军神情极其无辜,像是一问三不知。
“我不知道, ”他褪去了身上的朝服,又加上一句,“那些客人眼光不错, 定然是真心欣赏。”
说的极其冠冕堂皇。
寇秋:“......”
他吸了一口气,倒有些哭笑不得, 干脆上前一步, 幽幽盯住了男人沉沉的眼睛。
“你看着我, 告诉我,”他轻声说, “这事真不是你吩咐的?”
仇将军漆墨似的眸子和他牢牢对视着, 半晌后, 喉头忽然上下滚动了下, 毫无预兆地将人拉了过来, 在那密密的眼睫上亲了口,又含了含那颤动的眼皮。
蓦然被亲的寇秋一脸茫然,系统崽子倒是一眼看透,【爸夫觉得你这么看着他很萌。】
寇秋把被男人揉乱了的头发重新整回原位,心头有些无奈。
将军并没有看他的眼睛。
他含笑低叹了口气,已然知晓了对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