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好了吗?”拜尔却忽然于此时过来,道,“德洛丽丝夫人来了,想要见少爷。”
拜尔做惯了贴身男仆,手下意识便要转动门把手,却被青年猛地一侧身,拦住了。他诧异地望着泽维尔,对方银灰色的眼眸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然,“少爷马上出来。”
被那样的目光所震慑,拜尔不禁讪讪收回了手。
他干咳了声,道:“德洛丽丝夫人就等在书房。”
*
寇秋推开门时,德洛丽丝正倚靠在书柜旁,手上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她这一日穿了件正红色的衣裙,胸前佩戴着的事大颗的红宝石,层层叠叠的裙摆簇拥着纤细的腰身,如同一朵倒置的玫瑰。
“尤里?”她把目光投向几日未见的侄子,关切道,“听说你病了,有没有好些?”
寇秋站着不动,任由她带着柔软香气的手覆过来,试了试温度,这才笑道:“已经没事了。”
尤里西斯的母亲早亡,父亲又袭了爵,并无多少时间照看他。自小到大,德洛丽丝这个姑母承担的便是母亲的角色,给了他丝毫不打折扣的关心。
“没事就好,”德洛丽丝也松了一口气,随即才用一种闲谈的语气道,“那个赫仑,最近一直在收兵买马。”
她是国王陛下的情人,在这方面的消息也无比灵通,因此冷笑道:“恐怕是想在下一场战争中,再立几个功勋呢。”
寇秋没有说话,德洛丽丝的目光却紧紧盯着他。
“尤里,”她慢慢说,“我听说,那天在交易所买下的最后一个奴隶......赫仑想要将他收至麾下?”
寇秋的心中猛地一跳。
片刻后,一直等在门口的泽维尔应声进了门。德洛丽丝反复打量着他,这才又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侄子,“尤里......”
“不行。”
寇秋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难得现出了几分不好说话的样子。他坚定地截断了姑母还未说出口的话,认真道,“姑母,不行。”
青年方才已在门外零星听见了几句,此刻心中已然清楚。他忽然便后抽一步,单膝下跪,毫不犹豫道:“我愿为主人献出一切。”
德洛丽丝抚掌:“那好——”
“不好!”寇秋的声音提高了点,手臂也下意识护在了青年的面前,“我不允许,他绝不能去赫仑那里!”
德洛丽丝显然对他的固执并不能理解,道:“我看他也忠心,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是个可造之才,为何不行?”
寇秋动了动嘴唇,却并不能将这个理由说出口。他只能坚定地护着青年,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姑母,他不可以。我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他望着对面美人惊愕睁大的眼睛,许久后才叹了口气,加上了一句,“抱歉。”
德洛丽丝默然无语半晌,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什么好抱歉的?”她说,“他本来就是你的奴隶。”
可纵使如此说,她的眼睛却在打量着这个奴隶英挺的侧脸,心中隐隐溢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夜,德洛丽丝就在宅邸中歇下了。
她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发丝出来,心里仍在沉甸甸琢磨着侄子和那个奴隶之间超出寻常的维护,头也不回道:“这件事有点奇怪。你怎么看,艾芙......艾芙?”
她扬声喊了几下自己的贴身女仆,却并没听到任何回应。
扭过头来,也没有看见人影。
德洛丽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猛烈地哆嗦起来。她匆匆把刚才洗澡时取下的翡翠戒指举了起来,按了下旁边细小的凹槽——戒指露出了一条窄小的缝,打开来看时,竟然是一个储藏东西的小空间。
可眼下这里头空无一物,这七年来,一直被她珍而重之放在里面的纸张,不见了。
德洛丽丝坐在原地,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她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拉响了管家房中的铃。
片刻后,老管家站在了她的门口:“德洛丽丝小姐?”
他是宅中唯一一个看着她长大的人,因此唤了二十几年的小姐,再也不曾改过口。德洛丽丝看着他,心中便不由得安稳了点,急忙问:“有没有看见艾芙?”
老管家说:“艾芙说要赶着时间去为您送一封信,在您回房后不久便出去了。”
他打量着德洛丽丝此刻如逢大敌的神色,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德洛丽丝的脊背挺得笔直,殷红的嘴唇却紧紧地抿着。她闭了闭眼,这才道:“出事了。”
*
她说这话时,寇秋也不曾休息。
他一直在睁着眼等着,待自己房间外的走廊上传来了细小的动静,立刻便起身下床,一把拉开了门。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便是泽维尔。猝不及防看见自己的主人,泽维尔面上的神情也不由得变了变,手上的东西下意识向后藏了藏,这才低声道:“少爷?”
“别叫我少爷,”寇秋简直要磨牙,“你准备去哪儿?”
“......”
泽维尔无法回答。
“就因为姑母今天的话,你准备私自去投奔赫仑,再在暗中为我们传递消息,”寇秋越说越牙痒,恨不能把这熊孩子直接吊起来打一顿,“是不是?”
青年沉默地站着,面容都被掩进了影子里。半晌后,他才道:“身为奴隶,我应当为您排忧解难。”
寇秋怒极反笑,“谁告诉你,他是我的忧和难?”
渣攻还没有那个本事!
“现在,”寇秋指着自己房间,干脆利落命令道,“给我进去睡觉,永远都不许再生出这样的心思——”
他咬了咬牙,看着青年一下子绷紧了的肩膀,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下一剂猛料,“不然,你就再也不要叫我主人了。”
这个威胁准准地戳入了青年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