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宫之锁
睡梦中韩萧只觉得浑身如被压了个大石头一般，沉重的厉害，他想翻个身儿却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不得动弹。迷迷糊糊发出一声“嗯……”的鼻音，他睁开眼悠悠醒转，方意识到有人正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
冷烨侧躺着用胳膊牢牢把韩萧搂住，头靠在他肩膀处，整个身子都贴在韩萧身上，甚至连腿都不闲着，拧麻花似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将韩萧的腿与他的缠在了一起。
怪不得这一觉睡得这么累，被人这么搂着抱着压着，不累才怪。
韩萧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累的不轻，对方睡得倒是沉，即使刚才他半睡半醒间挣扎了几下，对方也没有被惊动。可昨晚硬缠着他不睡觉要做那些事的人可是冷烨啊，体力和精力不是很旺盛么，怎么累成这幅样子？
韩萧心中腹诽，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从方才他睁眼开始，二人之间仿佛被捅开了一层窗户纸，因着那层纸，终于望见了彼此。
轻轻从对方的怀抱里抽出自己的胳膊，韩萧回抱了冷烨，耳侧就是对方清浅的呼吸，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韩萧……”埋首在韩萧颈窝，冷烨含糊不清地轻喃了一句。
韩萧“嗯”了一声，以为冷烨已经醒了，但等了好久对方都没有下文，知他还在睡着，方才只是呓语而已，于是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亦打算继续睡，却听到对方小声嘀咕着什么。
“韩萧……出征前你问我是否希望你活着回来……我想说是的……你……信我吗？”
“？”韩萧微怔，本已经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他挪了下头与冷烨拉开一段距离，寻声面对着冷烨，眸光微动，讶声道:“你……？”
“我醒了有一会儿了，睡不着。”冷烨道，跟着韩萧挪了下脑袋使两人的头靠在一起，紧了紧手臂，“我想这样多抱你一会儿，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对方只是极平淡的嗓音，韩萧听得却是心中一痛。想到以前都是自己死皮赖脸地粘着冷烨，对方何曾这般患得患失地粘着他过，才发觉这些日子自己做得确实有些过分，竟不顾对方的心情一直拒绝他，而忽视了冷烨的温柔和诚心相待。
又想到之前冷烨虽然对他利用居多，却也从未亏待过他，哪怕曾经有半分真心，此时韩萧也愿意原谅冷烨。
不是说，谁先爱了，就注定要输的吗？
“输就输罢……”韩萧低笑，殊不知自己已经将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什么？”冷烨微微仰头，却见韩萧无神的眼某种透着一种释然，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想放下了，韩萧终于要放下了。
“没什么。”韩萧笑着摇摇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冷烨扬扬眉:“到了下朝的时辰了。”
“你又罢朝？！”韩萧声音高了几分，黑下脸来，“这是第几次了，总不上朝大臣们该说你了。”
冷烨却笑着:“我不是怕你经过昨晚……今日走不动么？”
“冷烨！”韩萧推了他一把，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
“哈哈。”冷烨一把捉住韩萧的手腕，把人往怀里一扯翻身压住，“你脸红什么？”
“鬼才脸红！”韩萧闷声道，偏偏头躲过冷烨刻意往他耳朵里吹的气。
敛起笑，冷烨低头“啪”在韩萧眉心亲了一口，在人羞怒的表情下，他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轻声道:“韩萧……回宫后……你就搬回承乾宫罢……”
“……”承乾宫……那里几乎是曾经五年间他与冷烨在一起的全部记忆，可以坦然面对了吗？韩萧在心底问自己。
冷烨也不逼他，只耐心等着韩萧考虑清楚。自从找回韩萧，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让对方重新接受自己，所以现在等待的短短几个吐息，他并不在意。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良久，韩萧摇了摇头:“冷烨，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解释，我尊重你的选择。”冷烨伸出一指按住了韩萧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遭到拒绝冷烨心中还是有股淡淡的失落。
“冷烨……”韩萧拨开了冷烨的手，正色道:“我的解释，你要需听。”
“嗯？”冷烨一怔。
韩萧道:“如果我现在住进你的承乾宫，那与历代君王的妃子有何区别？我不想、也不能像女人一样，只活在这深宫。”
“你是想……”冷烨皱起眉峰，得知韩萧不是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而拒绝他，他自然很高兴，但意识到韩萧接下来的打算，冷烨却从心底生出一种隐忧。
果然，韩萧道:“我先住在长庆宫，等伤完全好了可以行动自如时，我想回军营看看……”
“不行！”没等韩萧说完，冷烨果断开口阻止了他。经历过生死离别，他怎么可能还会轻易把韩萧置于险境？刀剑无眼，战场上的生死从来都是弹指瞬间，何况……韩萧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
“我不答应！我不会让你再去军营了！韩萧，你安心留在我身边罢，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心中不安，曾经在得知韩萧“死讯”后那些无眠的夜晚，那些孤独冰冷的记忆……重新涌现脑海，冷烨紧张的脊背生出一层薄汗，他紧紧搂住韩萧生怕下一刻对方又不见了，声音低哑:“我不要再失去你一次了，战场太危险……而且……而且我已经对朝中大臣公布了你的死讯……现在对于他们，你，你是一个……死人……”
“！”韩萧猛的一震，他怎么忘了，自己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再去坚持那些有什么用。可就这样待在深宫直至终老，他又很不甘心。脸色有些发白，韩萧轻轻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黯然，时至今日他无法再怪冷烨对他做的那些事，可现实依旧很残酷，无力感包围了他。
“韩萧……”轻轻用指腹抚摸着韩萧合上的眼帘，冷烨小心翼翼地叫了下他的名字，尾音的颤抖出卖了他内心的忐忑，他怕韩萧恨他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却又怕韩萧不恨他，甚至什么都不在意，低头在人唇瓣蹭了蹭，他轻声道:“至少在眼睛能看到之前，安心待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眼睛能看见……呵……多么渺茫的希望……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韩萧还是睁开眼微笑着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不要对我太上心而耽误了朝政，这江山可是我一点点帮你打下的，丢了分毫我会心疼的。”
“看你受伤，我也心疼。”冷烨低声道，这是实话，然而他说出来却很心虚，因为对方遍体淋淋的伤口都是他赐予的。
韩萧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好，我们回宫。”冷烨尽力顺着韩萧的意思，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
等韩萧穿好衣服，冷烨又贴心的帮他整理了一番，二人才手拉手到楼下大厅吃饭。小李子点好了菜，见他们下楼忙让小二上菜。
想到昨晚冷烨是抱着韩萧回来的，再看如今冷烨满面含春时不时眼神宠溺地看韩萧一眼。而韩将军似乎也不再有意无意排斥着自家主子的触碰，偶尔还会做些肢体上简单的互动什么的，便猜出个七八，知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因为是在宫外，冷烨的心情又很不错，所以他特许小李子和他们一起用膳。
小李子受宠若惊，吃饭时无意一抬脸瞥见韩萧喉结处一枚紫红的吻痕，登时羞红了脸。
“看什么呢？”发觉小李子盯着韩萧傻笑，脸还红了，冷烨有些奇怪，于是随着小李子的目光去看，才看到昨晚自己亲了韩萧一口有些重了，留下个暧昧的印记，不由尴尬的轻咳一声，那筷子敲了下小李子的碗，道:“别看了，吃完没？吃完饭就去喂马，一会儿该回去了！”
韩萧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冷烨佯怒着责骂小李子的声音，忍不住抿着嘴轻笑。
小李子暗自为韩萧流了把汗，皇上可是个不省心的主儿，以前韩将军就被皇上伤得不轻，如今和好了他的眼睛却失明了，还不得再次被人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