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内太医和林相大手笔延请来的名医医治之下,林珙醒了过来,并且很快就能下床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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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据说,这位林府二公子,在听说庆帝亲口下旨断绝了他的仕途之后,吐了一口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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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珙醒来养好伤没多久,宰相林若甫,便安排了他离开京都,对外自然称是贬谪赎罪,而实际这其中也未尝没有让儿子离开伤心之地散心的打算,也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目的,为这位至少庆帝在位时不可能走仕途的二公子安排个旁的路子。
林珙离开宰相府,由范闲陪同低调地去了皇家别院,跟林婉儿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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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之前的林珙与父亲林若甫,密探了几乎一整天,那之后的林珙虽然面对范闲仍旧黑着脸恨得牙痒痒,却的确已经没有多少杀意了。
能到这一步,范闲就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是曾经策划过刺杀自己的人,再怎么样“摈弃前嫌”也不可能弄得把酒言欢勾肩搭背,范闲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没法跟二舅哥搞好关系了,好在……还有个大舅哥在。
在皇家别院见林婉儿的时候,见到范闲跟林珙一道前来,在她面前虽然相处算不得融洽但也不再剑拔弩张还算平静,林婉儿心头一松,欣喜之下连二哥即将离京不知何时能回来的别愁都浅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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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都装着林婉儿的两个男自然察觉了,心中也都颇有所感。
乘着马车跟着护卫的林珙被范闲送出城的时候,城外站着两个人。
是许朝暮和花烛。
范闲疾行几步从一旁的马背上跳下来,走过去:
“你这是……”
许朝暮微微一笑:“不知道我能不能跟林二公子说两句。”
“呃……”范闲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许朝暮身后的花烛。
许朝暮翻了个白眼:“放心,我就算真要揍他出气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时候,在城门口人来人往的大庭广众之下。”再说了,已经揍过了……
“行,那个……我去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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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朝暮就站在原地,看着范闲走到马车边上说了什么,而后林珙脸色并不怎么好,似乎还带着那么几分不耐烦地下了马车,站在那儿朝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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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珙是知道许朝暮的,毕竟作为太子门下对李承泽的动静多有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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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一个商户女子,以“一见钟情”那样在他看来十分可笑而又愚蠢的理由跟李承泽挂上钩,一直并不被林珙放在眼里。
直到……
许朝暮的一把药粉,终止了对范闲的刺杀,还有……
跟父亲林若甫密谈那时,桌上写满字的纸张,据说从范闲处得来,出自许朝暮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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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珙眯了眯眼,见着面带微笑的许朝暮慢慢走过来。
真气尽废不能再动武的林珙没有佩剑,在马车边上站得背挺得笔直,即便到了如今这番田地,仍旧带着常人没有的傲气。
只是许朝暮没有对他行礼:“林二公子。”
林珙挑了一下眉头,倒是没有发作:“许姑娘。”
林珙不算好的语气并没有让许朝暮脸上的笑意有什么变化,她轻勾着嘴角,看了看林珙身后的马车。林珙出京虽然算是轻车简从,身后也还是跟了两驾装了吃食日用之物的马车,瞧着即便是赶路多有不便的时候也能过得挺舒适。
“林二公子今日离京,民女瞧着这架势,倒真是有些失望。”
“哦?”林珙皱起眉头:“失望什么?”是她失望,还是二皇子失望?又或者……
许朝暮叹了口气:“太舒服了,就应该让二公子没了身份也没有人伺候,银钱短缺去哪儿都过不好……那才好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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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该去体验一下。”许朝暮脸上仍挂着微笑,眼里的神色却有些淡:“被你轻贱的那些普通人过的日子。”
林珙想到那张出自许朝暮之手的纸张,想到珍馐阁后巷那些平民,皱起眉头:“……你在为那些人打抱不平?”
许朝暮低垂下眼,没有正面回答林珙的问题:“这世道,说不公平,也不公平,说公平,也公平。杀人者人恒杀之,轻贱旁人的也总有一日会为人所轻贱……这不正如二公子的今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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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日刺杀,范闲出了事或者如剧情一般滕梓荆死了,林珙必会为人所杀。
而如今林珙虽未死,却也同样被庆帝大笔一挥,轻飘飘地就剥夺了他从懂事起就一直为之奋斗努力的人生。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完这些,许朝暮也没再管林珙的反应,只冲林珙随意地拱了拱手:“祝林二公子,一路顺风,诸事顺遂啊。”
说罢,带着身旁一直不发一语的花烛,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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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左右看了看,林珙已经出了城门他也算是送完了,便也打了个招呼,牵着马跟着许朝暮和花烛一起转身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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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马车旁重伤初愈的林珙,此时已无人问津了。
走了两步,许朝暮转头去看牵着马的范闲:“有马不骑非要牵着走,小范大人今日好雅兴啊!”
范闲轻咳了两声,摸了摸下巴:“那什么……林世伯查到不少,我也查出一些线索,珍馐阁后巷的安排……还真不是林珙,是……”
“……哦。”
范闲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李云睿。
毫不意外。
“所以……”范闲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现在是打算对付长公主了?”
许朝暮挑了挑眉。
三人走在街上,城门附近的行人却不算多,在没有高手环伺周围的时候这个说话的音量倒还算安全。而现在两人身后跟着一个京都众多势力都清楚是八品实力的刀客花烛。
“你说错了一点。”许朝暮也没有隐瞒:“我不是‘现在’才打算对付李云睿的。”
范闲盯着她的脸。
许朝暮脸上的微笑一如往常,语气也十分自然平淡,就像说着今日该做点儿什么吃一样平淡:“我是‘一直’都在对付李云睿的。”
范闲微微瞪大了眼睛。
许朝暮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已经不打算对付李云睿了,你收手她不会,放过她是为难你自己,你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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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问。”范闲皱起眉头:“你一直都很肯定长公主不会放过我,为什么?只为了内库?”
“不只……不过,说真的,一个内库就够了。”
范闲还要再问点儿什么,却正好……
两人走过的右手边,那条街道空无一人。
不过街上没瞧见什么亭子木台子,还没等范闲细看,许朝暮已经快步往一个门口摆了摊子的铺子小跑过去了。范闲顺着许朝暮过去的方向看,果然……
在铺子门口瞧见正弯腰观察门口东西的二皇子李承泽,还有李承泽身后的谢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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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细一看……
范闲还看见了有点儿苦着脸却不敢说话的范思辙。
疑惑之下再多看一眼……
哦,这铺子门口摆着的不是“摊子”而是烧烤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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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说觉得这个地儿有那么点儿眼熟呢,原来是范思辙这两日风风火火折腾出来卖烤串的铺子。吸吸鼻子,哦,虽然离得有点儿远,但还是能闻到一点香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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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范闲也跟着牵马过去,铺子里苦着脸的范思辙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窜了过来扯着范闲的手,有那么几分委屈巴巴地小小声嘟囔:“范闲……我这铺子今天第一天开张,刚招徕了不少人,还没等收钱呢……二殿下一来,人全没了……”
范闲拍了怕弟弟的肩头:“别担心,许朝暮会给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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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炉边正跟李承泽指着哪些肉串烤得比较好,再撒什么调料什么滋味的许朝暮听了范闲的话,抬头扬眉怼了回去:“这街上其他铺子便罢了,这一间有我三成呢,算是我的铺子,我干嘛要给钱?”
范思辙一听,更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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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才要开口让许朝暮别欺负他弟弟,就见许朝暮对身后花烛道:“帮我去后厨看看有没有茄子,没有的话去附近找找。”
花烛应声而去,许朝暮转头看范思辙:“其实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噱头啊!你看啊,今**铺子第一天开张,天潢贵胄的二皇子殿下就亲自跑来清街品尝,光这一点你说出去,能引来多少好奇的?你再挑上最赚钱的几样烤串当成招牌,店里面拿个牌子写上,后面加上一句什么‘二皇子最爱’,‘二殿下吃了都说好’之类的话……”
范思辙眼睛越来越亮,脸色也激动地红了起来,只是碍于许朝暮身边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二皇子……只得激动地掐疼了他哥范闲的胳膊。
许朝暮转头看了一眼李承泽:“殿下介意么?”
李承泽低低笑了一声,随手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一口:“你方才不是说了这算是你的铺子么?那自然是不介意的。”
许朝暮笑得更灿烂了一些,正好瞧见拿着茄子回来的花烛,许朝暮撸起袖子寻了烤网,对身边好奇看过来的李承泽一笑:“那我今日给殿下弄一个柴藤没写方子,这店里没得卖的烤茄子,权当感谢了?”
李承泽看着也来了兴趣,从花烛手里也拿了一根茄子打算试试,不过……小刀只有一把,正在许朝暮手里切茄子,李承泽想了想,把茄子往身后谢必安的方向一伸——
“必安,来,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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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
紫黑色外皮包裹着的茄子肉已经软嫩松散,上面盖着一层咸香的酱汁,还有不算薄的一层蒜蓉,为照顾李承泽的口味,没放多少辣椒。
李承泽看了一眼自己烤的那个……里面的茄子肉都不知怎么染上焦黑的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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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断丢在一旁,接过许朝暮递过来的筷子夹了她亲手烤的那个的茄子肉送入口中……
唔,这茄子这么弄,别有风味。
许朝暮看着李承泽舒展开眉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范思辙左看看右看看,想起那天踏青范闲烤羊肉串还不错的手艺。扯了扯见了茄子明显也有点儿跃跃欲试的范闲,小声问道:“哎,哥,这茄子,你会烤不?”
范思辙觉得,用这茄子当招牌最合适。
“二皇子最爱”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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