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下跟战国时候一般, 民风开放, 对于女子的贞洁不甚在意,但是君儿毕竟嫁过两次, 还有私奔之名。
世人再把司马相如跟卓文君私奔之事当成是轶事, 也并不是没有丝毫非议的。刘彻也不是没有丝毫介意,自己的女郎曾经是别人的妻子。
但是他还是陷了进去,在他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嫉妒曾经跟君儿日夜相对的司马相如,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又怕日后娶君儿时,为他人所诟病, 更怕君儿对他还有情义。
他捧在手心,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的女郎, 司马相如竟然要纳妾, 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
刘彻自遇见君儿以后,再也没有过别的女子, 已经是为君儿守身如玉一般,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极为清楚的是,如若他做了对不起君儿的事情,君儿立时就会走得干干净净, 再也不留下一丝痕迹。
时至今日,君儿终于成了他的妻子,成了汉室的皇后。
他们生同衾, 死亦同穴。
刘彻亲得够了, 放开苏碧曦的唇, 仍然时不时地亲吻她的眼睛,鼻子,耳朵,脸颊,每一处他眷恋的地方,低低地说着情话,“我的乖乖儿,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苏碧曦看着他笑,“我的阿彻,是我的夫君了。”
话还没说完,苏碧曦的手已经伸到了刘彻衣服里面作怪,用手去捏刘彻的腰。
她再次喟叹,真是一把好腰啊,真是好身段啊。
这样俊美威严,肌肤细腻光滑,腰肢劲瘦,肌肉匀称,又手握大权的郎君,从今日起,便打上了她的名字,再也不许任何人染指。
刘彻被她捉弄得心头火起,逮着她的脖颈就是一顿啃咬,苏碧曦却笑着脱他的衣裳,“郎君竟如此等不及了?”
“我看看到底是谁在脱我的衣裳,还说我等不及?”刘彻磨牙。
“洞房花烛之夜,自是春宵良夜,等不及不是正常的吗?”苏碧曦气息不匀,仍然挑衅地道,“莫非这时候应当衣着整齐,秉烛夜谈?”
刘彻爱死了她这副作怪还一副理所应当的娇俏样子,她这么爱娇柔软的模样只有在他面前,“你这个小坏包,早前离了我那么久,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啊。
她已经习惯了日夜枕着刘彻的胸膛入眠,身边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床榻上有他的里衣,箱笼里放满了他的衣裳裤袜,桌子上都是他爱喝的岩茶。
一旦有了他在身边,仿佛世界都圆满了。
苏碧曦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刘彻的唇,“想的。想你的唇,想你的手,想你的声音。最想的,就是天凉时,想你给我做暖炉。”
刘彻被她气笑了,直接扑上去封住他又爱又恨的唇,像是野兽啃咬食物一般肆虐了一番,末了凉凉地看着大口喘气的苏碧曦,“还敢不敢使坏呢?”
苏碧曦这时候还是很识时务的,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在长安的时候,我每日都在想你”刘彻一边啄吻嘟着嘴的苏碧曦,一边弟弟说着,“担心你遇到危险,担心你生病了,担心黄河水灾,你躲避不及,担心瘟疫,担心叛乱………”
刘彻苦笑,“又不敢想得多了,太过难熬。”
苏碧曦离开了,刘彻身边尽管也有那么多人伺候,却如何都觉得不适。
晚上睡的床榻不够软,熏香不是他喜欢的,一个人用膳总是吃不了几口就撤了,身上的衣裳尽管就是君儿做的,却觉得没了君儿的气息。
想的狠了,刘彻自己又挨不住,整颗心都在发疼,嘴巴里都是苦的。
苏碧曦耳边就是刘彻低沉如丝弦般的语声,诉说着他对她刻骨的相思,整个人就像泡在了蜜罐里,甜得不得了,又觉得心中酸楚。
她把自己埋在刘彻怀里,脸贴着他的心口的地方,眼眶悄悄地红了,“我也想你。”
刘彻对苏碧曦所有的情绪变化都异常敏感,连忙把怀里的人掏出来,顿时心疼地吻着她的眼睛,“我的乖乖儿怎么呢?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哭的……..我只是…….”
他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怎么了,在新婚之夜说起这些话来。
“阿彻,吾心悦你。”
苏碧曦倏地开口,“所以我希望黄河不再泛滥,希望天下人人称颂你,希望驱逐匈奴,希望平息诸侯王之患,不希望你执着于思想大一统,不喜欢你沉迷术士,不希望你被外戚所困……..”
刘彻眼睛里顷刻有了光芒,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我知道,我知道,我的乖乖儿心悦我,我心悦我的乖乖儿。”
“你做的事,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刘彻将苏碧曦抱得更紧,直想跟她化成一个人,“日后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跟我说,我何时没依过你。君儿,汉室的天子的确都是鸟尽弓藏之辈,但我不是。你不必现在信我,待到你我离开人世那一日,你再信我不迟。”
苏碧曦不妨刘彻竟然主动提及这件事,一时怔怔地看着他。
刘彻以为她不相信,双手捧着苏碧曦的脸,急切地说:“我之前推行罢黜百家,是因为诸侯王林立,到处都是强藩,外有匈奴百越,七国之乱过去不久,一心想着统一汉室江山。董仲舒主张的大一统,跟我不谋而合。只是他整日说天灾皆是以为君王,我恼得很,加上大母厌恶儒家,所以才……..”
刘彻真得推崇儒家,绝对儒家就是百家最善之学说,可以传诵千秋万代吗?
这话大概也就能拿出去骗骗浅薄无知,一辈子从不识字的愚人,或者根本没有脑子的傻子。
在君王的眼里,只有对于他的江山有用的,他就会拿来用。
“阿彻,泾渭学宫的事,我也有错”苏碧曦看着刘彻的眼睛,翻过身压在刘彻身上,神情严肃地道,“我应该早就告诉你,我请了鬼谷子的人来做学宫祭酒,而鬼谷子请来了的人,都是跟鬼谷一脉有关隘,又是身份特殊的先生。我是想让你摒弃罢黜百家的心思,只是,我以为自己劝不住你。”
刘彻是什么脾气,苏碧曦再了解不过。他认定一件事情,费尽全力都会去做,不撞倒南墙,不到黄河,是绝不会死心的。
当初为了劝服他继续治理黄河,她让出了多少东西,费了多少心思,才形成了一个群情愤慨的局面,最后还跟刘彻差点闹翻。
她之所以想离开长安,除了要亲自去解决黄河决口的灾患,就是希望能够让分离淡化她跟刘彻之间的矛盾。
苏碧曦从心底里惶恐,担心刘彻真得会认为她太过干涉朝政,会起了争权之心。
刘彻即便是她这么多轮回里面挚爱之人,可却是实实在在生在这个时代,长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拥有一切帝王的疑心。
她不想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刘彻,但是不得不去怀疑一个几代被外戚干政,差点断送了江山社稷的汉室天子。所以她才会请来了鬼谷子,才会借鬼谷子之口,将鸟尽弓藏之事,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出来。
只有鬼谷子才有这样的口才,也有这样的底气跟胆量,在刘彻面前说出这番话。
刘彻一不能杀了苏季顼,二不能打了苏季顼,三估摸着也是说不赢鬼谷子传人的。
假如刘彻说得赢苏季顼,不说其他,苏季顼身为一条舌头可以颠倒乾坤的鬼谷子传人,就可以一头撞死在鬼谷之前,免得堕了鬼谷子的威名。
当日田蚡加上董仲舒,在苏季顼手上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这还是在其他学宫之人并未如何参与的情况下。
那日过后,不断有人前往泾渭学宫,或者跟苏季顼,或者跟其他各家的先生,连煞神王温舒都前去讨教,最后都铩羽而归。
泾渭学宫经此一役,算是立起来了。苏季顼的才华出身,在泾渭学宫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鬼谷子传人的名声流传出去,将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而学宫无不可言的氛围,将会吸引诸侯国不知多少人的附学。
苏碧曦放低了声音,看着刘彻柔和的眉眼,“阿彻,我创立泾渭学宫,不仅是为了打压董仲舒,打消你罢黜百家的念头。
“我是为了竖起来他们,用来警醒你,警醒我。”
刘彻的脸色变了,紧紧盯着苏碧曦的脸。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圣贤也是人,也会犯错。”
苏碧曦苦笑,“嬴政雄才大略,统一了六国,为何会晚年竟然炼丹求长生不老,落得二世而亡?孝文皇帝当年与贾谊相谈几日,却说着鬼神之事。我自知并不是天生奇才,根本不能比得上秦皇跟孝文帝万一,但是不足却千万倍于他们。我这样愚钝,能有今日之成就,不过靠的是未卜先知罢了。如若哪日,我犯了弥天大祸,我只希望,还能有人给糊涂的我当头一棒,而我绝不能随意奈何他们。
“阿彻,你的才能百倍于我。我尚且担心我会犯错,倘若犯错的是你,你怕不怕?”
以君王独-裁所代表的封建王朝,从来都是以君王的好恶来裁决一切的,律法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用来骗骗平民百姓。
所以自古以来,百姓都首先期望是有一个明君,能够天下太平;若是没有明君,就期望能有一个清官,能够抱一地太平;若是没有清官,只能期盼一个大侠,锄强扶弱,主持正义;若是连大侠梦都碎了,就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了。
君不见,地方的神明数不胜数,什么行业什么身份都有神明,连乞丐都有神明庇佑吗?
独-裁拥有随时夺走人的财产,子女,乃至于性命的权力,而为所欲为的滋味太好了,太容易让人上瘾,陷入自己永远都是对的的漩涡,而哪有一个人永远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