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璧意味深长道:“墨奕的事,一向也是我韩家的事。”顿了顿,“至于我大哥那边,我亲自去和他说。”
岳隐:“那就麻烦韩公子了。”
三人说了这半响,游茗已是施针完毕,一边擦着手一边踱步来了偏厅,淡淡说道:“朱蘅姑娘暂时没有大碍,我让她躺着休息了。”
沈知秋问道:“她身体如何?毒能解么?”
游茗蹙眉道:“玉露胭还是小事,花些时日总能戒掉,至于雪鹭丹,拔毒虽然痛苦,可是她生性坚强,定然熬得过去;问题在于她体内长期寒热两毒交融,彼此冲击,身子骨已是坏了。”
岳隐下意识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保得住她的命吗?”
游茗冷哼道:“保命算是什么厉害的事,若是能呼吸就算活着,还要我来做什么?”
岳隐不敢得罪游茗,连忙歉意道:“是我急躁了。”
沈知秋摇头道:“游茗,你别逗岳师弟,他是很关心朱蘅姑娘的。”
“放心吧,人在我手上,绝对死不了。”游茗把擦过手的布巾放到一旁的侍女手上,“只是日后,她恐怕不会像平常人那样健康,精神虚弱,病痛多些,是难免的。”
游茗因要治疗朱蘅,必须在西溪别院长住一段日子,这事韩璧早有预备,笑道:“游医师辛苦了,先回房休息片刻,也可看看哪里布置不合你的心意,趁早让人改了。”
游茗丝毫不与他客套,说走便走,临走之前,给岳隐丢下一句话:“朱蘅姑娘让我转告你,日后勿再来此,她见到你就觉得烦。”
岳隐瞠目结舌。
韩璧摇头道:“朱蘅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怕是让岳隐转告你,她身体不适,日后恕不接待吧。”
岳隐欲哭无泪:“这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沈知秋甚为不解:“朱蘅姑娘,为何不想见到岳师弟?”
韩璧冷冷瞥他一眼:“沈知秋,你该是最清楚原因的。”
沈知秋眨了眨眼:“啊?”
岳隐沮丧地摇了摇头,对着沈知秋控诉游茗道:“二师兄,你这个发小说话实在气人。”
沈知秋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道:“十年前,游茗很温和的,今次一见,我也觉得他性格变了不少,不过,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岳隐摇头道:“也不知道他是遭逢了什么巨变。”
沈知秋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答道:“难道是跟宁半阙有关?”
韩璧摸了摸他的头,轻笑道:“你聪明了不少。”
第54章 入瓮
暮色入夜,月上梢头,隐约见得流云半掩,似水笼纱。
城外,东风猎猎,又是乍暖还寒时候,许是惹得百鸟归巢,静谧的夜里只听得见车轮辘辘,马蹄哒哒,一辆马车正急匆匆地往京城赶去。
车里的人问道:“还要何时才能入京?”
车夫大声答道:“快了,大人,我们没走官道,该是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进城。”
车里坐着的正是当朝巡按御史魏德政,三月前奉帝命前往辽东,暗查当地官位买卖的来龙去脉,如今已是掌握了关键证据,便一路上长途奔袭,连夜回京,准备向圣上汇报此行所获。
一阵风吹草动。
车轮骤然停转,伴随着马声嘶鸣,魏德政打开车门,疑惑道:“怎么停下了?”
话刚落音,坐在前头的车夫往后倒去,正好落在魏德政的怀里,魏德政迅速地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低头一看,那车夫腹部竟已是插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只听他艰难地说道:“大人,快跑……”
这位车夫原也是江湖人士,一路上受雇保护他的安危。
魏德政额头淌下冷汗,抬眼一看,只见车前不知何时出现数个鬼魅般的人影,他们一身夜行服装,为首之人头戴白色面具,其余则是以黑巾蒙面,手持长剑,剑身寒光四射,每一道都彰显着张牙舞爪的杀机。
“你们是何人?”魏德政握紧了袖中匕首。
无人应答。
魏德政四下观察着周围,却也没敢轻举妄动。
片刻以后,居中的面具人开口说道:“你是魏德政,从辽东返京,对不对?”
魏德政哈哈大笑:“我说不是,你们信吗?你们既然有备而来,何苦再来问我!”
面具人淡淡道:“动手。”
魏德政不由得按住自己的心口处,衣衫里头放着厚厚一本账簿,纵使死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想,此次固县之行所知之人甚少,到底是谁有门路得知此事,还非要派人来杀他灭口?
“是太子殿下……”他恍然大悟。
剑光已是向他袭来,魏德政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岂料下一刻,事情瞬间逆转。
一支白羽箭从侧后方呼啸而来,直接射中了面具人的左肩。
“尔等胆大包天,竟敢劫杀朝廷命官!”两侧的山头上,滑下数十个京城卫精锐,手持佩刀,顷刻之间就将此地包围起来,魏德政身后,韩瑗领着数名弓手,身骑战马,手搭裂石长弓,神色凌厉,“京城卫办案,还不束手就擒!”
面具人徒手折断箭羽,不顾箭头仍嵌在皮肉之中,他剑锋一转,点向了韩瑗的方向,低声命令其余杀手,“务必杀出重围。”
刀光剑影之中,韩瑗手持厚背长刀,与那左肩受伤的面具人数番来回,心下已经有底:此人虽然受伤,可是武功造诣不浅,甚至远高于他的手下。
韩瑗年轻时在辽东征战,一身武艺均是从沙场上磨炼而来,刀法大开大合,以劈砍见长,虽不显多么精妙,却每招都直取要害,力似千钧,面具人持剑应了数招,却始终不落下风,转瞬之间,他长剑一斜,几番纵横变化,如同一张剑幕织成的大网,以力卸力,借力打力,交剑处如同春雷乍破,荡出无形剑气,似能剖天裂地。
韩瑗面上不显,却在心中惊道:竟然真的是烟雨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