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身躯之上,顿时绽放一朵巨大的血花,乃至于胸口骨骼尽碎。
换做旁人,怕也是需要避一避,因而挥剑自防。若然如此,那雪衣剑修也不会伤得这样儿得严重了。
正因为他伤得如此之重,故而陆华亦被他毫不防守的剑意所创。
一道伤口,从陆华左侧肩头划去向身躯右侧,这样子大大的一道口子,伴随鲜血涌出,陆华面颊也是不觉添了几分苍白。饶是如此,陆华浑身战意未减,未见惧色。
只不过这时候,陆华听到了一阵阵咯咯的声音,心中顿生凛然之意。
那是骨骼重生发出来的咯咯声响,只见对方胸口已生完整的白骨,再来便是蒙上了一层浅粉色的皮肉,短短片刻已然恢复得十分厉害。
修士界的修士,纵然是重塑身躯,亦是需借灵药法器,医修加持。
就像是封不云的断臂,喝了药也得再长几天。
像这雪衣剑修这般疯狂愈合的,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何等卧槽之事,这样子的奇葩生命力,简直是匪夷所思。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一柄剑,从对方后背刺入,刺穿了心脏之后,又再一次的展露在了胸前。
所谓快狠准,无疑就是形容这么样儿的一剑。
只瞧那没出的剑锋,陆华已然辨出这是玄都仙首的流霜剑。
当日宁子虚成为仙首,久未露面的剑圣洛雪枫,竟将自己佩剑亲手赠送道贺。那时候,宁子虚自然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顿时也是将这流霜剑随身佩戴,作为对仙首的敬重。
此刻仙首一剑诛魔,下手亦是极狠,他还将玄气灌入剑身,使得对方身躯被轰,就连心脏也是被碾压得粉碎。
此刻宁子虚这个人头抢得十分之好,巧妙一剑,更将这刺客这般诛灭,以显玄都仙首的风采。
宁子虚更不觉厉声:“区区魔人,竟然胆敢在玄都放肆。”
此刻他温雅的面颊之上,似也已然浮起了一层怒意,彰显他一心维护玄府的高尚情操。
他眼角眉梢,尽数是凛然愤怒,似恨不得将这魔人就此撕碎。
眼前魔人刺客的尸首,仿佛也是令宁子虚觉得十分碍眼,不觉狠狠一甩,仍在地上。
地上一片血污,对方流淌的血液也一点点的渲染开来。
在场玄府弟子,个个也是看得十分爽气,简直是与有荣焉。也对,这些年来,玄府声势一直是稳稳得压了魁都一头。可这一次空运百里聂,希光大出风头,而玄府却黯然无光。横扫九州的天玄修士黯然无光,在这件事情上成为小透明。甚至连天玄修士一位统领,也被魔人暗算去皮,以此冒充。
玄府多年来习惯性艳压,自然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再者各地修士,又通过讯册,对希光进行惨无人道的吹捧,自然更令玄府弟子内心不满。
然而此刻,魁都修士个个不济,纷纷被这雪衣剑修搞掉。反倒是宁子虚,一剑就稳住了局面。
再者传闻中仙人之境的少主希光,不也是作壁上观,并没有什么用处。
魁都弟子也个个不满,内心暗骂宁子虚关键时候抢人头。陆华拼着受伤,以伤换伤,关键时候宁子虚却跳出来杀敌。这位宁仙首,当真也是摘得好果子吃啊。
再者希光本来身躯就已然染疾,并不怎么样好。今日为了救人,希光已然拔了两次天狂剑。
希家少主,自然也需要修养,不屑抢人头。
陆华却无瑕思索这么些粉粉黑黑,他稍稍调息,忽而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不可大意,此魔身躯修复力可谓异于常人,不可不防!”
宁子虚故意做出了一副天真蠢钝的样子,十分矜持的刻意蠢逼样说道:“陆灵主不必担心,此人心脏已然碎去,还能如何?”
一副我很相信自己,领导权威不容易质疑的样儿。
当然宁子虚并没有这样子的蠢,他当然亦是故意为之。自己手中这个刺客,究竟有多少的能量,宁子虚也十分清楚。
这个雪衣剑修,也许并没有踏入什么仙人之境,可是却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那就是他无论受多重的伤,也是都能自行愈合,而且愈合速度极快。这样子的特质,使得这个刺客在战斗之中也是近乎无敌!
宁子虚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杀司无意灭口,又让这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这一切的一切,在宁子虚脑海里盘算了许多遍。那么,他就要创造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他将雪衣剑修甩出,此刻雪衣剑修离司无意也不过丈余,魁都大修皆放松了警惕。挡在司无意和雪衣剑修跟前的,也不过是些炮灰般的结丹期弟子。
如此种种,正如他心意,顺他算计!
宁子虚话语未落,只见地上刺客忽而已然再次起身,仿佛印证陆华的判断,其生命力极强悍!
这使得宁子虚一颗心也是不觉提到了嗓子眼,和许多次异样,这一次,他这位玄府仙首又要再一次安然无恙了。
然而这个时候,偏生一道明锐的剑光,亦是如此的掠来。
本来安静的站在一边的希光,在场面即将失控时候,忽而就这样子的掠出。
他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守护者,平时沉默而缺乏存在感,并不争抢什么风头。可关键时候,希光就会挺身而出,将这些邪魔尽数除之。
而这样子的男子,总是很容易给予别人一种安全感。
这时今日,天狂剑第三次出鞘。
陆华观之,心里忽而不免有些叹息。天狂剑出,这刺客再多邪异,自然也是不惧。只不过事到如今,希光这残血之躯,只怕也是会再创伤痕。
滔滔剑气,如此掠出,如此席卷而来,仿佛一道格外瑰丽的长虹。
而这般令人惊艳的剑光,也是人族修士多年未曾见过的奇景。上一位踏足此境的,还是人族剑圣洛雪枫。只不过这位大修,自打道魔大战之后,便已然是销声匿迹,再未见什么踪影。甚至有人猜测,这位人族第一强者已然殒身,尸骨化为天地间,九州再寻不得他半点剑意。
今日这般剑光再临,终究还是衬托得宁子虚什么也不是。
那雪衣剑修亦被没入这样子的光华之中,被滔滔剑光吞噬。乃至于他之身躯,就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就这样儿轻轻的飞舞而落。当他落在了地上之时,浑身上下添了许多道剑气。这样子的剑气,不断的撕裂加深对方的伤,宛如活物一般,迅速在对方身躯之中蔓延破坏。纵然对方有不断修复身躯的异能,然而他的身躯又被这样子的剑气不断撕裂再创。
这个世界的剑气,本来就可以是长期存活的。就如陆华身躯之中,当年六梵天主轻轻一点留下的剑气,犹自是属于陆华的顽疾,纵然是过去了千年,也是未必治疗得好。
如今这雪衣剑修,显然也是被此等类似手段折磨。那些灌入他身躯之中剑气,如此蔓延张狂,似要生生吞噬对方。当然在场修士,亦无人对他进行什么同情。此人身躯既然是如此奇异,那么以此毁之,本来也是顺理成章。
若不如此相待,那么这个雪衣剑修,也许就会再一次行凶。
宁子虚手中铃铛轻轻一颤,蓦然化为千万片的碎片。此铃和雪衣剑修颅内三枚粗针遥遥联系,能控其行为。如今此铃已碎,宁子虚便再无掣肘之举。此人本来便是宁子虚一件十分有用的棋子,然而这枚棋子,如今却也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废了去。
再废一臂,宁子虚的心尖儿不觉微微一颤,只觉得本来死死攥紧在手中之物,如流沙一般飞快的从指缝流逝。
此铃已碎,锅当然是希光的。希光剑气纵横,注入雪衣剑修身躯之中,不断损伤对方身躯。此铃本与雪衣剑修遥遥呼应,受此感应,竟而因此而碎。
这就是仙人之境!
希光宛若真正仙人,高高在上,如雪如雾。
伴随一连串清越剑吟,希光已然还剑入鞘,长刃轻巧藏于鞘中。
宁子虚和在场修士保持情绪上的一致性,面颊流转几分欣喜解恨之色。然而他的心,也是凉到底。
偏生在宁子虚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耳边却想起一道悦耳的女子嗓音:“此魔虽然杀之不死,想来也不过用了什么邪法异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会当真杀不死的。将他抬去魁都,好好的研究一番,必定能研制出杀他之法。”
楚婉滢说出来的话,总是最不入耳的。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向着宁子虚内心践踏。
她快言快语,已然顺势给这位雪衣剑修盖了魁都的章戳。
只不过此人既然是希光所制,那么旁人也没什么言语的余地。
方才这雪衣剑修威势,众人皆见。连玄府仙首,魁都灵主,联手也拦他不住。这般绝世凶徒,纵然被希光制服,旁人也是不敢接近。
然后此刻一道婀娜的身影,却已然到了对方跟前。
楚婉滢凝视眼前身影,瞳孔深处,流转一缕凉意。这个雪衣剑修,便是当初的刺客。楚婉滢梦里面,总是梦见当日种种。那诛心一剑,伴随而来便是裂魂之疼。只不过她是个心性坚毅的人,此刻她已然能冷静以待,甚至察觉到此事一桩十分可疑之处。
地上的雪衣剑修身躯轻轻颤抖,似乎每一寸肌肤皆在挣扎。他一双诡异的白瞳,似乎泛起了一层奇异的战意,不到最后也绝不会罢休。若不是希光剑气连绵不绝在他身躯中流转,也许他已然化为杀人的武器。
他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稍稍给予一点机会,就能爆发出令人震撼的炽热,充满了可怕的危险。然而此时此刻,楚婉滢却轻轻在他身侧跪坐下来,探出了自己的手掌。
宁子虚如坠冰窖,他眼睁睁的瞧着,楚婉滢伸手取出对方颅内金针。
待众人窥见楚婉滢手指间闪烁的点点金光,皆不觉流露出震惊之色。
此等凶物,没想到居然是别人的活傀儡。更有人不觉联想篇幅,此刻魁都将这只凶残生物回收,莫非有利用之意?
若他是个人族修士,自然也骇然听闻,法理不容。可此等魔物,若魁都不要脸,也不是不可能。
听闻这楚灵主身躯孱弱,莫不是打着这样子的主意?
楚婉滢可不知晓旁人的心思,她取出了手帕,将这取出来的三枚金针轻轻包起来,准备以后再做研究。
而这三枚金针去除之后,那雪衣剑修忽而失去了全部的戾气。
他一下子沉静下来,由愤怒的火,化为了沉静的水。那一双白瞳,仿佛也没那般空洞,似稍具神采。
楚婉滢:“你这些年被人操纵杀人,究竟是谁的命令。你如此受制于人,想来也不会是心甘情愿。”
千年之前,又是谁让你杀了“我”。
这个秘密,其实楚婉滢的心尖儿也是隐隐有几分端倪。她心里其实十分愤怒,更恨透了原书中的女主视角。原书里,在楚玉薇眼中,楚婉滢是爱宁子虚入骨故而甘愿挡剑,而当年之事也不过是一场意外。
可她终究还是被原书套路了。
不是意外,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若然人族和魔族签订了和平协议,那么宁子虚还有什么机会报仇呢?他自然需要一个契机,让这桩仇恨继续,这场战争继续。至于因为这样子,要死多少人,宁子虚本来也是不会在乎的。
那么这桩事情,自然也是要有一个最好的契机。那么当时风头正盛,人缘颇佳的东海公主楚婉滢,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刺客,此刻行刺司无意,不就是为了替宁子虚遮掩那桩丑陋的阴谋。
宁子虚心中一凉,下意识攥紧了手掌,一缕痛楚就这样子的传来。
如若让此人吐露只言片语,他这位玄府仙首,便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宁子虚也没那般容易认命。他心念转动,对方只是区区魔人,任何言辞,也不过是诋毁侮辱。
魔人狡诈,说出什么样话,也不足采信。
那雪衣剑修却并未吐露半个字,容色怔怔,亦不知晓在思索什么。他双瞳虽然已然不似之前那般无神,却仿佛有着某种恍惚。
楚婉滢的倩影,这样子映入对方瞳孔。这个女人,是千年前雪衣剑修要击杀的目标,对方怔怔了盯住楚婉滢,好半天,唇瓣动动:“杀,杀了楚婉滢。”
那样子的嗓音,透入了楚婉滢的耳中,蓦然间一股子的疼痛,又如此卷来。
楚婉滢强自忍耐这样子的痛楚,缓缓站起身,轻轻的拍去了膝上的尘土。
这个人,也问不出什么。若不是对方惊人的恢复力,也许就此杀了他,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怎的,楚婉滢触及那双瞳孔,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意。
也许,是因为上一任楚婉滢,终究是死在了这个雪衣剑修的手中。
宁子虚心头稍松,却犹自绷紧了身躯。
他咬紧了牙关,瞧着魁都修士摒弃惊惧,将雪衣剑修压下去。魁都颇多手段,也许说不准能审出些什么。
当然如今这些,并不是当务之急。
楚婉滢没有停止一刻搞事情,她已然轻轻的仰起头,脆生生的说道:“司无意,事到如今,你已然成为弃子。你出阴山,又是为了什么?”
旁人以为,楚婉滢口中所言,乃是魔人对司无意的舍弃。唯独宁子虚心中有数,此女这般言语,乃是示意司无意,刺客分明是自己招来的。
楚婉滢,很有可能知晓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