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剿行动进行到第三天,玄夜派的帮主和帮主女儿,在京城郊外后山树林中被捕。
不久后,小伴读的下落被打听出来——
薛遥昨日已被帮主派人护送回京,却在路上被神秘绿衣高人劫走,车夫独自回分会报信,帮主安排了三位长老出外出追踪,目前尚未得到回报。
于是,禁军接到新命令,任务从清缴玄夜派,变成搜捕绿衣男人。
上头的心思可谓是一日比一日神秘莫测。
“七弟,你再仔细想一想,这一年多有没有得罪哪位江湖高手!”老六出宫到现在,每天都在鞭策弟弟自省。
陆潜坐在圈椅里,仍旧闭目凝思,并不作答。
“说话呀你!”老六急不可耐。
“说了没有。”陆潜睁眼看向六哥,目光里难得带了一丝凶狠地不耐:“爷就会点轻功,得罪得起哪个高手?”
这实际上是陆潜对自己剑术的误判。
这一年多来,他练成了一套以变化多端著称的剑法,不说天下无敌,也至少难逢敌手。
但陆潜见过的高手只有剑圣和徐掌门,这两位不世出的高手,每回交手,都能在八回合内击败他,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剑术上不得台面,只有跟剑圣相媲美的轻功,还算过得去。
剑圣对此很伤感,这小子只花了一年多的“业余”时间,就靠惊人的天赋,练成了跟他不相上下的轻功,这已经不能让师父感到骄傲欣慰了。
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师父非常想不开,一怒之下写了弃养信。
本来想让徒弟显示显示孝心哄哄他,没想到徒弟打包了三罐蜂蜜下山了,一去不回!
剑圣飞鸽传书跟自己的大徒弟告状,说小徒弟多么多么伤为师的心,为师气得都想闭关了。
大徒弟看完信后吃了一惊,心想玄夜派之前的来信并不是忽悠他,他还真有了一位小师弟。
于是大徒弟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物,火速去探查被玄夜派抓获的小师弟,要亲自给师父出出气。
这些都是剑圣家的私事,皇城内外没人清楚内情,陆潜也毫不知情。
表现得最着急的还是老六,自从七弟回宫说自己丢了遥遥,老六三天来,总共睡了不到四个时辰。
“见到穿绿衫的就抓起来也不是个办法。”老五蹙眉看向两个弟弟:“再这么下去要引起民愤了。”
“已经在排除嫌疑人了。”老六说:“不会武功的都放了,也就这两天抓绿衣人还有点用处,过两日,嫌犯恐怕就换衣裳了。”
“要我说,这高手要不就是想勒索咱们,要不就是抓错人了,阿遥这么乖巧,哪儿来的仇家?”老五说:“准没事儿,咱们耐心等几天,总有人送上门来。”
他话中那句“阿遥这么乖巧”,一瞬间让闭目凝思的陆潜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都是小伴读带点小委屈的嘟嘴表情。
很多事情在发生的时候,并不能引起当事人的留意,反而会在经历失去后,变得鲜活起来。
记忆中小伴读的脸,像被月光侵染,半透明般的白皙,眼睛就那么湿漉漉的看着他,带点不讲理的愤怒。
从前,陆潜觉得小伴读的愤怒,往往来得突兀没道理。
直到此刻,他突然读出那双眼里的无助和依赖,突然领会到离宫那天,小伴读一本正经的帮自己打包好行礼时,平静表情下颤抖的焦虑。
薛遥似乎总喜欢迂回的、用一种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方式,让别人不要抛弃他,以免别人发现他是个事儿特多的烦人精。
他跟陆潜不一样,从不敢光明正大的要求关爱,只敢各种旁敲侧击地偷点关心给自己取暖。
陆潜自幼直来直去的性格让他一直没真正读懂小伴读,直到此时此刻才略微开窍,给记忆里的小伴读的每一个表情,加上了一些新挖出来的注解。
虽然还不能理解小伴读怪异迂回的表达方式,但陆潜已经读出了薛遥强势平静的表现下,那被隐藏的冲天委屈和依赖。
“我等不下去了!”六哥忽然一拍茶几:“我跟军队一起去南边找找,那个帮主说阿遥是在那片树林里被劫走的,嫌犯说不定就住在那附近,我要去把周围的客栈都搜查一遍!”
“好。”陆潜站起身:“走。”
“诶你们……”老五也站起身,想不到自家六弟居然有这么任性的时刻,更没想到理智到不近人情的七弟,会有如此感性的时刻。
薛遥的失踪,让他性格迥异的两个弟弟,同时展现出与平日相反的特点,达成了惊人的共识。
这真是历史性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