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访客不止有她一人,韩妈妈也来了。
她提了一小袋苹果和几支鲜花,放在韩惘的床边。
不像是家属,倒像是关系不太熟悉的探望者。
“婉婉,早呀。哎,簌簌也在?”
韩妈妈对两人打招呼。
“阿姨早。”
“妈。”
韩惘随口一问:“韩琪没来?”
韩妈妈道:“他……他起得晚,待会起了会过来的。”
“哦。”
韩妈妈站在床边,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但仍有些局促。
师簌簌把一张椅子搬到病床附近:“阿姨您坐吧。”
“好好,谢谢你。”韩妈妈在向师簌簌道谢,但目光还是落在韩惘身上。
“婉婉,妈想和你聊聊天,说些事。”
在韩惘还没说话的空隙里,师簌簌适时发问:“需要我出去回避一下么?”
韩妈妈点头的同时韩惘说:“不用。”
于是韩妈妈改口道:“没关系,我俩就随便说说,你不用回避。”
师簌簌会意,没有出门。但她坐远了些,并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看,礼貌地表示不会参与她们之间的谈话。
韩妈妈太久没有和女儿好好聊过天了,不知道从哪里闲聊起,只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婉婉,昨晚你说不结婚,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韩惘语气平和,“我深思熟虑过。”
“可是你不结婚,以后像这样的情况,谁来照顾你?”韩妈妈听见她说是认真的,就有些急了,“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依靠的人。你弟不能时时照拂你,你朋友也不会每次都刚好在这里。”
韩妈妈看了眼师簌簌。这间住院病房里只有韩惘一个病人,师簌簌坐在最远的病床上,低着头玩手机,似乎没听到这边的话,不为所动,十分淡定。
韩惘却想到:巧了,从上次在酒店演出后台痛经到这次的遇袭,师簌簌刚好都在。
“如果不结婚,生病了受伤了,你就只有一个人。这些年出门在外,还没有吃够苦头么?”
韩惘不置可否,只说:“我自己也没关系,我不结婚。”
韩妈妈有些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为什么不结婚?”
韩惘深吸一口气:“你不会想知道的。”然后又解释:“我自己也能过活,为什么非要结婚?”
韩妈妈说:“女人结婚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婉婉,你要是没遇上喜欢的男人,妈妈能帮你找。你不嫁出去,我怎么放心?”
韩惘皱起眉:“我说了不结婚是我的事。你让我嫁人我就嫁人,这条命活着是你的还是我的?”
韩妈妈见韩惘的语气尖锐起来了,便想起自己在来医院前模拟过的情景,告诫自己不要逆着女儿。
她放软了语气,从椅子上坐到了韩惘的床边,低声下气道:“婉婉,你给妈妈一个不结婚的理由,好吗?”
韩惘心下悲哀,平静到甚至有些漠然地说:“我是同性恋。”
她直视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个典型的传统女人,她的两鬓生出了不少白发。
韩妈妈颤抖着唇:“你再……再说一遍?”
“我是同性恋。”韩惘依言重复道。“再说多少遍,也一样。”
“你是……”
“同性恋?”
这个词离韩妈妈太遥远了,她几乎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词和自己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我是同性恋。”韩惘又重复了一次。
闻言,韩妈妈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她的表情从温柔耐心变成怒极的扭曲。
她高高地扬起手,手腕上有一只碧绿的手镯。
韩惘多年在母亲身边长大,在说出这话时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闭上了眼。
韩妈妈扬起手正要挥下,但她看到了韩惘刘海下包缠着的白色纱布,又停住了动作。那只戴着手镯的手就这样举在半空中。
韩惘等了半晌,没有等来巴掌,却听见中年女人压抑着痛哭出声。
“你要什么我们不能给你?为什么非要去做那种事做那种人?”
韩妈妈眼含热泪,那句话在她看来是如此令人难以启齿。
“喜欢……”
“喜欢女人?!”
韩惘语带哽咽:“对。那种事。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你要打就打吧,反正以前也没少打,不是么?”
韩妈妈崩溃大哭。
突然,一只缠着纱布的手搭在了韩妈妈的肩上:“阿姨,打扰你们了。但是,我有些话想对您说,我希望您能到外面走廊上听我说几句,然后再继续和惘惘交流。我想,您也希望现在能冷静一下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