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总是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意,就像春日青碧原野上薄雪被朝阳化开了一般。
“没事, 我休息一下就行了。”苏遥肤色极白,这时候更为明显,像是病了一般。
顾立夏走了之后, 苏遥坐在座位上,他打开被调成了静音的手机,上面连着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关心,语气越来越急促。
苏遥在座位上坐了很久,angel的基地各方面做到尽善尽美,训练室里灯火通明,各个机器都在良好运作,墙壁上挂着的壁灯照下的光落在了苏遥侧脸上。
外面十分严寒,室内却温暖如夏。
只是苏遥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咖啡馆内,十分安静。
苏遥走进装修别致的馆内,便看见了坐在最里边正在等人的一位中年女性。
她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明明才步入中年不久,双眼都微微垂了下来,皮肤松弛,甚至染上了黑斑。
苏遥静静望着,明明小时候,他妈妈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苏遥妈妈陈烨掐着手指,望着窗外,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直到转过头望见踏进门的苏遥她才急忙站了起来。
“遥遥,你终于肯见妈妈了……”她面色焦急,然而一见苏遥,她就开心起来了,伸着手想要拉苏遥走下。
她手指满是老茧,一点都不美丽,苏遥心里很酸,转开了视线,也避开了妈妈的拉扯。
“遥遥,你爸情况你也知道了,你不能不管他……”
苏遥抿着唇,他知道他妈妈找他肯定是为了那个该下地狱的男人。
他从来都摆脱不了血缘关系的拉扯。
只是他真的厌了,真的倦了,那些的憎恨情绪几乎填满了他的内心。
“我为什么要管他。”
苏遥情绪很少如此激烈而外露,但此刻他真的希望那个男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生命中。
“你不管他,谁管他,你是他儿子啊,他也只有你这个儿子。”陈烨声音十分酸楚,说到后面,已经捂住了脸,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苏遥笑了笑,“我是他儿子……”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记得他父亲总是驼背弓腰,隔三差五才会一次家,每次回家就是翻箱倒柜找钱,恨不得搜刮完家里最后一分钱去赌。
有一次作文的题目是父爱如山,当时的苏遥咬着笔杆想了很久,最后写了寥寥一百字,写的是他有一次夜里生病他父亲背起他去医院,那也是他记忆里唯一一次有关父亲的温情画面了。
因为之后他父亲欠债太多,他们搬家,他就被迫转学,而他父亲,背负着赌债东躲西藏。
他只想问他妈妈一句,那人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但他没有问,因为这些话没有任何作用。
他都习惯了。
陈烨捂着脸,她声音就像撕扯着的棉絮,“他对不起你,我知道……但妈没有办法啊,我不能不管他……”
这种情况发生了太多次,但苏遥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静静望着他妈妈,神情就像数九寒冬被冰封冻的长湖。
“遥遥,你有钱吗……”陈烨绞着手,不安地问道。
苏遥神色有些哀伤,他喉结轻动,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妈,你就不能和苏全义划清界限吗……”
他高一时家里已经拿不出学费了。
当时他成绩很好,在年级里名列前茅,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一间很好很好的大学,他不如别人聪明,但他会比别人更加努力。
所有的差距,他都能用更多的付出弥补。
他要证明,他不比别人差。
只是他没有机会了。
而现在,他是如此地恨着苏全义,这个也是他生身父亲的男人。
他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最后都成了这个男人的赌资。
后来,他被迫辍学,选择南下打工。
再后来就是进入了sky青训营,一步一步慢慢崭露锋芒,跻身sky一队之中。
直到现在,他都从没有怨过sky。
因为是sky给了他机会,给了他一个舞台。
他捧起总决赛冠军奖杯时,捧起象征个人最高荣誉的final mvp 奖杯时。
他在镁光灯前默默流泪的那一刹那,想的是他之后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想的是三年前他和顾立夏坐在潺潺溪涧边讨论的未来梦想。
只是他拿到的所有奖金,他在sky拿到的所有钱,都注定留不长,都成了那个男人在赌桌上挥霍的赌资。
陈烨眼眶微红,“遥遥,妈真的做不到,你会觉得妈一直在发疯,可是妈如果放手了,全义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遥闭上了眼睛,他曾经劝过了太多太多次,在最为叛逆的时候,他甚至用过自杀的手段去威胁他妈妈。
只是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越来越衰老掩面哭泣的母亲,他还是明白了,他是不可能摆脱家庭的枷锁。
“你不是转会了吗,妈在新闻上看到了你的转会费……”
苏遥握紧了双拳,“转会费是付给我的前东家sky,我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而且他现在还需要去偿还这一笔天价转会费。
这一切,还把立夏卷入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