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法迅捷,在这样的大火当中不想着逃生,还在来回晃悠,必然是放火的刺客无疑。
果然,眼看袖箭飞来,对方连忙闪开,想也不想地转头狂奔,白亦陵手腕一翻长刀出鞘,侧身闪过一处燃烧的木柱,径直向那人后心攻去。
周围又一连跑出来三个人,四散而逃,北巡检司的人纷纷追缴,白亦陵面前那个人眼看行迹彻底暴露,怒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截手臂粗细的断裂木料,转身向着白亦陵横扫而来。
这人竟是臂力极强,招式未至,已经劲风扑面,这一下要是打实了,恐怕白亦陵这把刀都扛不住。
危急之际他变招神速,未等对方的招到已经收手,足尖一点蹬上对方的木棍顶端,同时借势飞起,竟然直接凌空飞身,扑向了另外一个正在跟卢宏缠斗的高个刺客。
那个人专心致志地跟卢宏对打,根本没想到头顶上竟然会劈下来一刀,来不及多想,连忙举剑上架,结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差点栽倒。
白亦陵的内功本来就胜过他,再加上从上下击的势头,因此一招就把对方震伤,他连停都没停,一脚将人踢晕过去,脚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长剑,旋身飞踢,剑光霍霍,飞向刚才抡起木棍那刺客的胸口。
他的招式神出鬼没,正好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那人连忙一闪,却没躲过去,被刺中右胸,踉跄了一下倒地。
在这种形势之下,要的就是一个快字,白亦陵招式利落,转眼间就收拾了两个人,紧接着,另外两名刺客也很快在其他人的攻击下被生擒。
卢宏将他抓到的人手臂反扭在身后,抽出麻绳快速绕了几下,打了个死结,跟着又将人敲晕,喘着粗气说道:“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
他的尾音还没有完全出来,便感到头顶咯吱吱直响,紧接着脚下的地面一震,上方一块燃烧的屋顶已经坍塌下来,卢宏连忙拖着抓住的活口紧急闪开,白亦陵一左一右搂住两个反应较慢的侍卫,同样向前飞扑而出。
大家躲过了这一下横祸,周围的火势却是越来越大,白亦陵的衣角都烧着了一块,常彦博,连忙帮他把着火的衣料斩下来。
被白亦陵救下的两名侍卫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刚想说点什么,已经被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白亦陵喝道:“别耽搁了,把刺客们带出去,撤!”
刚才进来的小楼已经彻底塌了,烈火熊熊烧着,他们往驿馆的西北方向冲去,沿路又救了两个人,白亦陵放出烟花确定方位,周荣等人连忙来到外面,喷水架梯,准备接应他们出来。
正在北巡检司的几个人匆匆向外面赶去的时候,断后的卢宏忽然听见一阵怪叫传来,他回头看去,瞬间脑子里面轰的一炸,整个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啊”地一声大喊出来。
常彦博一边咳嗽一边道:“你鬼叫什么,还不快跑!”
他说着向回头去拉卢宏,结果转身的动作定在一半,突然就忘记了动弹,嘴巴一下子张大。
——在身后火焰熊熊的房屋之中,忽地冲出来一个全身着火的人影,他大声嚎叫着,声音凄厉无比,同时不停地跳跃打滚,挣扎着想要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看到这群人之后,不知道是想要寻求帮助,还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他忽然张开双臂,向着前方人群狂奔。
随着距离逐渐靠近,大家才听清楚,他口中隐约喊的是:“怕,怕啊……火啊……火啊!”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扭曲嚎叫的火人向自己猛扑过来,这种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连泽安卫都有些扛不住,大家纷纷发出惨叫,扭过头就向外面跑,前方周荣已经带着人用土袋和水枪硬生生在大火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一一将他们接应出去。
白亦陵出去之后,立刻抢过临近一人手中的水桶,向着那个火人当头就泼。周围的人一开始都被吓怕了,白亦陵这一泼,他们才反应过来那也是条人命,甭管好人坏人,都有可能是火灾的知情者,得先救出来再说,立刻纷纷凑上去帮忙。
可惜火烧的实在太厉害,那个人也算是厉害,还有力气疯狂地打滚惨叫,众人也不敢接近他,只能远远地泼水,眼睁睁看着那挣扎于惨叫越来越微弱。
终于,对方不动弹了,火焰熄灭的时候,他已经被活活烧死。
尸体被拖出来放到一边,刚从火场中出来的小伙子们纷纷坐倒在地上喘气,又是被热气熏又是惊险逃命,每个人都是一脸黑灰,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军巡铺的人还在忙着救火,被北巡检司揪出来的刺客捆成了粽子丢在一边,休息片刻之后,卢宏站起身来,吩咐手下找来一块湿布,弯腰去擦地上那个死人的脸,想要尽可能地辨认出他的身份。
白亦陵身体不好,被烟一熏,咳嗽的几乎抬不起头来,常彦博在旁边给他拍背,缓了好一会,白亦陵才冲卢宏说道:“那是胡蓬。”
死者全身着火,脸上也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卢宏辨认了好一会,只觉得稍微有点眼熟,被白亦陵这样说了才反应过来,震惊道:“果然是他……怎会是他?”
他转向白亦陵:“六哥,你没事吧?我先去那边的铺子给你要碗热水喝。”
常彦博道:“我派人去了。”
白亦陵摆了摆手,哑着嗓子道:“没事,刚才动手的时候用劲大了,真力一时没转过来。现在好多了。”
旁边有人轻轻叫了句“指挥使”,常彦博派出去的下属小心翼翼将一碗水端到白亦陵面前,这是他一路上从远处的粥铺里面要过来的,端到这里还没洒光,十分不容易。
白亦陵笑着冲他道谢,喝了一口水润嗓,然后说道:“一开始他烧成那个样子,我也看不清楚,是后来听见喊声才认出来的。胡蓬被狼养大,骨子里就有兽性和狠劲,他几乎什么东西都不怕——不怕疼,不怕死,不怕被人憎恨,除了火。”
因为狼也怕火。
卢宏道:“原来如此,我还说这个人怎么这么能撑,都烧成那样了,还能跟在咱们身后跑那么远。要是胡蓬,那就不奇怪了。”
常彦博道:“对对,刚才他嘴里喊的一直是害怕什么的,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应该叫疼,但是他不怕疼,就怕火……恐怕被火烧死,对于他来说,比原来判的凌迟更加可怕吧。”
以胡蓬的武功,要是放在过去,他怎么也不会被火给烧死,但这回功夫被废,手脚上都有镣铐,才会得了个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命运奇诡,天道轮回。
白亦陵一时没有说话,三个人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白亦陵站起身来道:“歇好了吗?去干活吧,换一批军巡铺的兄弟们下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