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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瞧不着世子爷的脸了,人群中传来失望的嘘声,但果然还是逐渐散开。
  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马车侧面一家灯火辉煌的店铺当中,突然传来一声骇极的惊呼——
  “杀人啦!”
  随着这声叫喊,周围惊呼声响起一片,店中的食客们尖叫着,你拥我挤地从店里冲出。
  而后又是个两个男人各自手持长刀,身上带血,一前一后地从里面厮打着冲出。
  这意外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在那么一个瞬间,叶怀遥突然在幼年的身体里隐约又感到了一股灼热气。
  这气息就是之前出现在朱曦身上的那一种,但远远没有他在酩酊阁时感觉到的强烈,只是稍纵即逝。
  打斗中,其中一名男子看似急欲脱身,几个回合过后,他的手在腰侧一按,胸口的衣服里面顿时发出数枚小箭,纷乱地打了出去。
  从食客尖叫到此时暗器发出,前后也不过几个瞬息的时间,王府的马车正好路过。
  侍卫们还没来得及下马阻止凶案,便见有一枚被打飞的箭直飞入了车厢里面。
  众人大惊失色,有人高叫“保护世子爷”,也有人喊“快将大胆匪徒拿下”,都连忙向着车厢这面聚拢过来。
  眼见车帘被劲风卷起,短箭电光一般射入,小叶怀遥靠在座位上挪也没挪,手臂抬起,不偏不倚,正将那枚箭夹在了两指之间。
  他自小文武双全,师从名家,这点功夫不在话下,接住之后随手一甩,将箭掷到了马车外面的空地上。
  小叶怀遥说道:“围着我做什么,快去疏散百姓,把人拿下。”
  刚才只是来不及反应,实际上能被派来护卫皇长孙的,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侍卫们见他无事,连忙打起精神向着发射暗器的人冲去。
  不过瞬息,就已经将人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另一个通那刺客相斗的人跟着抬头,这下他的脸庞才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他人尚未怎样,叶怀遥却瞬间便将此人认了出来,心道:“朱曦,原来竟是他。”
  也原来,竟在千年之前,他自己就已经见过这个人了,只是当时的叶怀遥,可是丝毫都没有对此留下印象。
  这边动乱平息,小叶怀遥又吩咐侍卫们去刚才发生打斗的店铺之内,将受伤的人都抬了出来,他也跟着下了马车。
  这个举动又引起了周围人群一阵小小的骚乱,但毕竟现在这种状况,还是伤者重要,大家的目光很快又集中在那几名被抬出来的人身上。
  小叶怀遥问道:“伤亡人数多吗?”
  护卫道:“回世子爷的话,只有一人正面中了毒箭,性命垂危,剩下的几个都是吓晕的。”
  小叶怀遥颔首道:“先去帮伤者请个大夫过来。”
  有人领命而去,叶怀遥还想知道其他情况,在心里暗道:“你再看看朱曦啊,我想知道他在作甚。还有,那伤者眼下如何了,跟朱曦又有没有关系?”
  这样的事情在他跌宕起伏的生命中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叶怀遥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不过大概虽然年岁长了,脾气秉性还是没怎么变化,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小叶怀遥也真的向伤者的方向走去。
  第63章 待君早归
  借着他的视线, 叶怀遥这才看到, 朱曦此时已经将对方扶在手中, 正给这位昏迷不醒的伤者喂药。
  他的手直发抖,满头都是汗, 显然对那个受伤的人十分着紧,连王府世子走过来, 都没给半点眼神。
  身边有侍卫要呵斥,小叶怀遥抬手制止了,问道:“经过如何?”
  阿轩知道他就要问, 已经打探清楚, 闻言躬身回禀道:
  “像是普通的江湖寻仇。方才里面吃饭的食客说, 这两名男子正在里面用饭,而后那名匪徒便进了店径直寻到他们, 两边说了几句话就打起来了。这受伤的人是为了给同伴挡箭,才会如此。”
  他说的简略,旁边的人见是世子爷问话,便也积极补充, 有的百姓认识朱曦和那名伤者,细细一讲,叶怀遥也跟着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名受伤的男子名叫孟信泽,跟朱曦是好朋友,似乎还是哪家新进来京赴任的官员之子,朱曦则并非都城中人。
  他们说要寻找一样叫什么冰莲的东西,朱曦在这附近租了院子, 刚住一个多月,孟信泽时常来找他喝酒。
  他们总到这家酒坊中来,跟店铺老板和往来的食客都认识,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一件事,东西没找到,还搭进去了一个人。
  叶怀遥听见“冰莲”两个字,就想起了朱曦身上的炽热灵息,觉得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联系。
  他有心想多听两句,可惜过去的自己却根本不会想到,千年之后,双方还会产生某些微妙的交集。
  小叶怀遥虽然此时只有十五岁,但他贵为皇孙,每日见到的奇葩人事实在太多了。
  什么拦马车伸冤的、当街行刺的、甚至假装昏在路边想被他救起来娶回家的……各色人等不计其数,也早就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好奇心起、刨根问底了。
  他听个经过便罢,并没有深究的想法。
  眼看天气愈发阴沉,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边,小叶怀遥便道:
  “好了,大夫也来了,咱们让开些。阿贵,你留在这里帮忙,看看若是用了什么灵药他们负担不起,就记在翊王府的账上。高贤,疏散百姓,让他们别围在这里看热闹了,阿轩,咱们回去。”
  他随口吩咐,手下之人一一领命办事,朱曦满手是血,直到此时才抬头看了小叶怀遥一眼,说了句多谢。
  小叶怀遥微一颔首,不再多言,侍卫躬身为他掀开帘子,他便转身上了马车。
  坐定之后,马车重新开始前行,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将头探出窗外问道:
  “我的兔子糕,没给扣了罢?若是变了形状就没意思了。”
  阿轩道:“世子爷放心,一只兔子都没坏。”
  小叶怀遥这才点了点头,总算消停下来。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叶怀遥也有了些思考的空闲。
  他琢磨着,原来自己在这么久之前就见过那个朱曦,也不知道孟信泽经过此事死了没有,朱曦去酩酊阁求药,又是不是为了这位帮他挡箭的好朋友。
  不过算算时间也不对,他去酩酊阁求药的时候,都已经是千年之后了。
  还有小兔糕……
  叶怀遥心道:“都十五了,我居然还在关心小兔糕上的兔子有没有被晃变形,太幼稚了罢,什么样吃起来不都一样吗?不过还真是很久没吃了,印象中还挺好吃的。”
  不提不要紧,这么一惦记,他忽然特别想再尝一块这点心。
  可惜小叶怀遥感应不到这番心理活动,在马车里哼着小曲翻话本,就是不说拿点东西吃,让叶怀遥十分心痒。
  外面的马儿长嘶一声,伴随了一路的铃铛响戛然而止,有人过来掀开帘子,弯着腰伸臂扶他,原来已经是翊王府到了。
  小叶怀遥笑道:“不用。”
  他把要搀扶自己的人推开,干脆利落地直接从马车上蹦跶了下去,一阵风似的冲进了王府。
  门口侍卫冲他单膝下跪行礼,结果膝盖尚未着地,世子爷已经跑没了影。
  小叶怀遥穿过前院,梢头一堆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他非要冲着大树“喵呜”一声,把上面的鸟都吓飞了才高兴。当真是神憎鬼厌,淘气的令人发指。
  四下侍奉的小厮丫头听见这阵动静,便知道是哪位混世魔王回来了,纷纷行礼叫声“世子爷”,大家见了他也不太怕,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喜悦。
  小叶怀遥笑道:“都起来罢。父王和母妃呢?”
  有人回禀说在内院正堂里,正等着世子爷回来用饭。
  小叶怀遥便穿过垂花门,径直大步去了,忙的小厮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高声通禀道:“世子爷回来了!”
  他这边一嗓子刚喊出口,小叶怀遥已经掀起帘子进了门。
  翊王和翊王妃桓氏正坐在那里,夫妻两人灯下对棋,满室茶香,颇有雅致,见儿子回来了,才双双转过头来。
  小叶怀遥笑嘻嘻地说:“父王,母妃。”
  翊王道:“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瞧瞧这一路的咋呼,咱们世子爷一个人回府,赶得上十万叛军杀入。”
  他气质儒雅温和,话听着像是教训儿子,脸上却满是宠爱的笑容,小叶怀遥当然半点不怕,笑道:
  “父王这么抬举儿子,那明年便让皇祖父派我去边关杀敌罢,管保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桓氏嗔道:“又胡吹了。你是父王和娘的心肝宝贝,就算是有什么大事也有我们顶着,那里就舍得让你上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
  翊王简直听不下去,摇头道:“慈母多败儿。”
  他话是这么说,被王妃瞪了一眼,却也不敢再开口,反倒回过头来叮嘱儿子道:“等见了皇祖父的时候,可不能胡说八道。小心真把你给送过去,到时候你这个馋嘴的臭小子,可真就什么都吃不着了。”
  小叶怀遥显然对父母的溺爱习以为常,只是面上带笑,既不答应,也不反驳,从父亲身边的碟子里拈了块果干吃,道:
  “说到这里,我还真是饿了,二弟呢?怎还不出来用晚膳?”
  翊王妃道:“微儿入宫去了这几天不回来。饭菜早就备好,只是不知道你野到哪里去了。这就端上来罢。”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身边的仆妇吩咐的,放眼整个京都的权贵之家,当爹娘的等着儿子回来吃饭,除了翊王府,也再没有第二家了。
  翊王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也是出了名的钟爱妻儿,对儿子的溺爱一点都不少。
  听说开饭,他也毫无异议地推开棋盘站起身来,屈指在叶怀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虎着脸道:“馋猫,就知道吃。”
  此情此景,对于小时候的叶怀遥来说,再寻常普通不过。
  他那个时候不会想到自己能窥得仙道,拥有这样长久到仿佛永恒的生命,也不会料及,仅仅一年之后,楚昭就会获罪于天,继而亡国。
  此时通过幼时自己的触感,叶怀遥感到父亲的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敲过,心中感怀思念交织,竟是眼眶一热。
  他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情绪激动,按理说不会对年幼的叶怀遥产生任何影响。
  但紧接着,叶怀遥就惊讶地感到,他的眼眶中竟然真的涌出了一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这可是小叶怀遥的身体,翊王和翊王妃眼见三人原本在好端端地说笑,结果儿子竟然掉了泪,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小子虽然养的娇贵,可骨子里性情刚硬,从小到大无论经历何事,落泪的时候屈指可数。
  翊王妃紧张道:“呀,这是怎么了?”
  她将小叶怀遥拉到身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问道:“是不是刚才你父王的劲太大,把你给打疼了?”
  翊王也有些无措,看了看自己的手,弱弱地道:“收着劲呢,真不是故意要打儿子。”
  小叶怀遥愣了一下,也觉得很奇怪。
  就在方才,他胸中忽然涌上一种十分伤感的情绪,心口抽痛,不知不觉便落了泪,只是这感觉稍纵即逝,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被父母这样拉着追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道:“跟父王没关系,是我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此时饭菜也已经端了上来,看爱子是真的没事,翊王和翊王妃这才作罢。
  叶怀遥十分惊讶,又有意识地试着想操控这具身体,却是不能了,他心道:“这可奇了怪了,为什么刚才我的情绪竟然能影响小时候的自己?”
  他琢磨了一会,找到了一个理由:“说不定是因为我的个人情绪太过强烈,就会对身体造成影响,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嗯,好久没尝过王府里面厨子的手艺,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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