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有些担心。
刚才他的脸色就有点不好。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郁棠胡乱猜着,想着杨三太太和徐小姐平时对她颇为照顾,既然她们那边很忙,她不如早点过去搭把手好了。
她重新换了件衣服,就带着青沅准备出门。
可走到了门口,她又想起了裴宴的叮嘱,转身叫上陶婆,这才去了杨三太太她们住的地方。
杨三太太正在口述给顾家的还礼,徐小姐坐在旁边的书案边写着礼单。
见郁棠进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事,笑着招呼她过去坐。
阿福则眼疾手快地给她端了个绣墩过来。
郁棠道了谢,坐下来后等小丫鬟上了茶点,笑盈盈地问杨三太太和徐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吩咐!”
杨三太太快言快语,笑道:“说吩咐就太客气了,你能来帮我们搭把手,我们已经很感激了。”随后也没有和她客气,道,“原本准备在这边过礼,就想请你帮我们看着点来往的仆妇。现在我们虽然决定到新买的宅子里去过礼,但新买来的仆妇还来不及学规矩,帮忙的人手恐怕还得从裴家这边借,我写了个单子,你看看。到时候依旧请你带着青沅帮我们看着点那些仆妇。”
郁棠接过单子,看着上面写了茶酒房需要几个人,灶上需要几个人,筵席内外各需要多少人……林林总总的,大约要借百来人。
她暗中咋舌,道:“新宅子有多大?”
“还不知道呢!”杨三太太笑道,“四管事帮着去找了。不过,按照两个或是三个人服侍一个的比例,我还算得有点少。”
徐小姐也在旁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我看这边宅子里的人也不多,只能先这么将就了。”
三个人说着话,郁棠很快没有心思去想裴宴了。
而回到自己屋里的裴宴,盘腿呆坐在禅椅上,沉着个脸,不吭声。
他身边服侍的人都吓得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机灵的小厮跑去给四管事报信。
四管事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找牙人了,一路小跑了过来。
阿茶正守在门外抓耳挠腮,见四管事过来,他像看见了救星似的跑了过去,语带哽咽地低声道:“四管事,您快想想办法吧!三老爷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一个人呆在屋里,半晌都没有人进去服侍了。您看,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送茶点呢!”
四管事肃然地望了眼跟着阿茶身后捧着托盘的小厮,小厮畏缩地低下了头。
因为三老爷平时不怎么住在这边,这边宅子里的人就是想巴结三老爷也没有机会。他是四管事来后提携到三老爷身边的,他们全家都还盼着他能出人头地呢!
四管事沉声道:“三老爷之前去见了谁?”
阿茶道:“郁小姐。”
“两人……”四管事目光深沉地看了阿茶一眼。
阿茶却一无所察,道:“我们也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三老爷没有让我跟着。我只知道三老爷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出来的时候就板着脸了,回屋后坐下来一句话没说,就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也就是说,事情出在郁小姐那里了。
这个时候四管事发现没在郁小姐那里安排个管事的嬷嬷非常地失策。
只是这会儿再安排也来不及了。
他想了想,招了自己的心腹,给了两块碎银子,让他想办法去见见双桃:“打听清楚三老爷和郁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心腹飞奔而去。
四管事只能守在门外。
夏初的太阳渐渐升至半空中,四管事的心腹抹着汗来报:“双桃跟着郁小姐去了杨三太太那里,当时在郁小姐和三老爷跟前当值的是青莲。”
那也就是说什么也不会打听到了!
四管事心急如焚,却只能等着。
那边牙人带着裴家的小管事看了几座宅子,小管事觉得各有优缺点,暗自在心里排了个序,准备回去禀了四管事,下午就带着殷浩过来看,把宅子的事决定下来。谁知道殷浩却是个急性子,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亲自跑去找四管事。就正好和来回信的小管事碰了个正着。
殷浩见四管事自己压根就没有去,顿时气得不行,一言不发就来找裴宴。
众人可不就在裴宴的门前遇到了。
殷浩愕然,问四管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四管事正不知所措,见到殷浩,立刻目露期盼,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殷浩,当然,关于裴宴去见过郁棠的事他给瞒了下来,最后他担心地问殷浩:“是不是王公公那边出了什么事?”
在四管事看来,只有这样的事才可能让裴宴喜怒形于色,至于郁棠,有可能会,但这次更像是个巧合。
殷浩对四管事的判断嗤之以鼻。
他道:“你们家三老爷连张老大人都是想怼就怼,他会怕个王七保?”
殷浩把事情的经过又仔细地问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把这几天的事撸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让裴宴为难的事,他这才对四管事道:“我去看看!”
四管事感激涕零,把殷浩送到了门前。
殷浩没有客气,径直推门而入,就看见裴宴像老僧入定似的,闭着眼睛,木然的神色间诡异地透露着些许沮丧,盘坐在禅椅上,听到动静眼角眉梢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个裴遐光!
上次见他这样还是裴家老大突然暴毙的时候。
他这次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殷浩大咧咧地拉了把太师椅坐到了裴宴的对面,道:“好了,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裴宴连眼睛也没有睁,有气无力地道:“我什么也不想说,你也别问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殷浩“喂”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想和你呆着啊!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们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在外面等着呢,我想干点什么事都没有人理会。要不然我来看你的脸色啊!”
“不就是顾昶那点破事吗?”裴宴睁开眼睛,看殷浩的眼神充满了鄙视,道,“要是他连顾家的那些破破烂烂都搞不定,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
殷浩被气得笑了起来,道:“这门亲事不是你力推的吗?”
“难道我们家就不是受害者?”裴宴开始刺人,“他妹妹过些日子就要嫁进我们家了。你们家能摊上的事,我们家一样会摊上。何况你们家现在悔婚还得来及,不像我们家那蠢货,一头扎进去了出不来,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宝贝疙瘩。”
殷浩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裴宴却依旧心里不痛快,想继续嘲笑顾昶几句,又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在梦中郁棠是怎么认识顾昶的,但顾昶肯定对郁棠有过想法,否则顾昶也不可能那样热情地和郁棠说话了。
说不定顾昶就是求而不得,对郁棠起了歪念,郁棠才会梦见他的。
裴宴带着几分恶意地猜测。
难怪他看着顾昶和郁棠说话的样子心里特别不舒服了。
说起来,他和郁棠有罅隙,都是顾昶引起来的——如果他不是对郁棠那么热情,他也就不会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讽刺郁棠了,郁棠也就不会觉得受了委屈,和他生气了。
也算顾昶识相,答应了殷家的婚事,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
他还能和顾昶打一架不成?!
想到这里,他有点坐不住了。
郁棠不会是知道顾昶对她的那点小心思了吧?
那她心情低落到底是因为自己惹她生气了呢?还是因为顾昶攀高枝和殷家订亲了呢?
不行!
他得去问问。
裴宴明明知道殷浩在这里,他应该忍一忍,完全可以把殷浩丢给四管事,等他去忙买宅子的事之后再去郁棠那里,可他却连几息的功夫都等不了,非要这个时候问个明白才行。
裴宴趿了鞋就要往外走。
被殷浩一把拽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来了你就走,我走了你是不是又回来了?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像吃了炸药似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徘徊
裴宴压根不想理睬殷浩,可殷浩拽得特别紧,他要想挣脱还得用点力气,不免推推搡搡地不雅观,他索性停下脚步,道:“来劝导我的人是你,拉着我不让出门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难道非要我说我心里不痛快,你就舒服了?可我就算是说了我心里不痛快,你能帮我解决吗?要是你能帮我解决,来,来,来,我说给你听听好了。”
一时间殷浩还真不太敢听——要是裴宴说他想把王七保永远“留”在杭州城,他是帮忙还是不帮忙呢?
殷浩嘿嘿地笑。
裴宴这次轻轻一甩就挣脱了殷浩的手,大步出了厅堂。
四管事等人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见裴宴出来,一股脑地都拥了上去。
裴宴一记刀眼。
众人又都很自觉地低头,站在了原地。
等到殷浩赶出来,只看见了满院子的“木头桩子”。
裴宴心情烦躁地去了郁棠住的院子,见到只有几个小丫鬟在那里擦着窗棂,这才想起郁棠去了杨三太太那里。可这一耽搁,却让他犹豫起来。
上次只不过是问了问顾昶是怎么认识她的,她就气得不理他,说起话来还阴阳怪气地,这次要是去问她是不是为了顾昶的事伤心……感觉她会把自己给打出来。
要不,还是等一等?!
裴宴站在那里举棋不定。
得了信的青莲已带着几个小丫鬟走了出来。
“三老爷!”她们曲膝给裴宴行礼。
裴宴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青莲几个既不敢多问,也不敢走。
大家就僵硬地站在那里。
裴宴越想越觉得自己来的有点冲动。
万一郁棠真的为这件事伤心,他这么一问,岂不是往她胸口上捅刀子?
他虽然不是个体贴的人,但也不是那不知晓轻重的。
要不,这件事就当你知我知,就这么算了?!
裴宴又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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