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紧紧抓住了很多东西,再也不用害怕被谁抛弃,无论何时都可以轻易找来一个人陪我。
我打电话给安德烈,他很快赶到。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房,还好他中文进步不少,还能靠一路打听找过来,我差点就按铃让护士来帮忙了。安德烈进来的时候打开了病房的灯,明亮的灯光让我觉得很安心,也看到他只穿着一件薄风衣,脸颊被冻得泛起薄红。
病房里很暖和,我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怎么不穿厚点?外面冷死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撒娇似的抱着我的胳膊:“哥哥,我担心你。”
“担心我所以没来及穿衣服就过来了?”我的心一片柔软,要不是被他抱着没法移动手臂,真想摸摸他柔软的金发,“没事,我就是感冒了,挂完这瓶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抬头看我,湛蓝的眼睛清澈干净,“我一个人害怕。”
我看你打血腥战斗游戏的时候也没害怕啊?我还没有蠢到说出这话,不过在心里想想罢了。我柔声说:“你害怕的话我让育城哥接你回主宅住几天。”
他没什么表情,但可怜巴巴的双眼暴露的内心想法。我想到他因为担心我连外套都来不及披,又退了一步,小声说:“过几天我就回来,好不好?”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亲了亲我的脸颊:“具体几天?”
这小子学精明了。我本来只是想糊弄他一下,被他一问只好临时说了个差不多的数字:“半个月吧……半个月肯定行。”
安德烈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十五天。”
我问过杨沉他今晚会来医院陪我,所以不敢让安德烈久留,怕他们俩见面要打起来。我勉强给了他几个亲亲哄他先回去,走之前我叫住他:“你把椅子上的外套穿回去,别着凉了,现在感冒发烧都不能小看,别闹得和我一样进医院。”
椅子上的外套是杨沉的,他走得急忘了带。安德烈皱了皱眉问:“是哥哥的吗?”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反正杨沉回来一问就知道安德烈来过,借他外套用一下也没什么。我催促道:“外面冷,穿了走。”
安德烈拿起外套看了看,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嫌恶的神色:“是那个人的,我不穿。”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我叹了口气,“算了,那你到车里开暖气,别在外面留太久。”
安德烈走了之后没多久杨沉就回来了,推开病房门第一句话就是:“许俊彦你真是一刻都离不了男人。”
我淡定的在床上玩手机,闻言看了眼他:“我生病了,我弟弟过来看望,有问题?而且你也说了,再也不提那件事,别出尔反尔啊,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杨沉站在门口被我气得脸色可怕,我虽然表面很猖狂,其实也小心翼翼的觑着他,防止他因为被挑衅向我顺手扔个什么东西。他深呼吸几次顺了气,才坐到我床边:“行,不提就不提。觉得好点没?”
这话还带着气鼓鼓的味道,我深知见好就收,放下手机放软语气:“好多了,我想回去,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待会儿我问问护士能不能走。”他在我面前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个任性的小孩,“下回你别和林雅出去了,和那女人一起准没什么好事,我给你介绍新的朋友。”
我听着这话很膈应,但鉴于刚刚已经惹火他一次,现在只能忍气吞声:“林雅怎么了?”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你算什么身份,凭什么管我和谁做朋友?但这话只能想想,说出来杨沉非原地爆炸不可。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意外平静的解释道:“她是亚娱的千金,有的东西她玩得起但你玩不起,别被她当枪使了。”
我心想林雅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杨沉既然这么觉得肯定有他的原因,便也没吱声。他看我这样,气哼哼的补了一句:“我看我这话也是白说了,你嘴上不说,心里恐怕正打算着阳奉阴违。”
我被他戳中心思,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着说:“原来你也知道。”
他被我气得牙痒痒,装模作样要打我:“还笑,看得我想揍你。”
我故意逗他:“你打啊,我喊得整个医院都知道,杨大少爷家暴了。”
他摸着下巴打量我,忽然露出一个坏笑,凑过来挠我痒。我连忙求饶:“好啦、好啦!哥我错了……针!针要戳歪了!”
两天之后我差不多算是痊愈了,和杨沉说我要出去和散心。他父亲不在国内,过年的这段时间也忙得连轴转,按常规惯例警告了我一番就让我出门了。他的话我向来都当做过眼云烟,但这次我没去找宋澄,直接打车去了当初许育城带我去的,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宋澄的那家私人会所。
现在会所里人很少,服务员态度非常亲切:“先生有预约吗?”
这家会所的楼上只对熟人开放,我一直都是跟着许育城直接上楼,平常也不怎么融入他们那个圈子,现在傻了眼——我不知道如何预约,窘迫着艰难开口:“没有……”
“没关系,一楼的吧台都是开放的。”那个女孩笑容甜美,立刻给我一个台阶下,“需要我让人带您入座吗?”
“呃……其实我是来找你们老板。”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尴尬得脸都酸了,“方便让我见一面吗?我有事找他。”
女孩笑容不变:“好的,那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又是预约!我连这家会所老板是谁都不知道,只不过跟着许育城和他打过招呼,有过模糊的一面之缘,人家估计对我这个小人物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现在我要办的事不想牵扯到许家,便无法动用许育城的人际关系,只好站在原地:“……没有。”
“我们老板很忙的,如果您没有预约,可能没办法见到他呢。”女孩说完又问,“您要去吧台坐坐吗?”
今天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我看了眼走廊那边的电梯,平常上楼都是从那边。
京城的这些关系说白了是靠无数个圈子组成的,许育城和这家会所的老板圈子重合,自然能彼此熟悉。而我接触的这些人多半是靠许家和杨沉,这两边我都处于逃避的态度,所以我能融进去的圈子少得可怜,能用的人脉也都依附着这两个人。
要是能遇到个熟人就好了,只要能和这里的老板攀上关系就行……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往楼梯那边看,心里也知道我根本没什么熟人,要真在这里遇到许育城或是杨沉的朋友,第一个掉头就跑的人肯定是我。
但所幸天不亡我,走出电梯的一个人让我精神一震,我立刻往那边走去。身后的女孩来不及追出来,喊了一声:“先生,那边没有预约不要入内!”
我没管她,快步走到那个出来的人面前拦住他。对方个子很高身材挺拔,穿着一套浅棕的大衣,长相痞帅气质成熟,说实在的要不是现在我有急事相求,真要找机会和他深入交流下。
他看到我便顿住脚步,露出一个微笑:“有什么事吗?”
“那个……很不好意思,其实我见过你。前几天在金融街,你应该认识林雅的哥哥……”我语无伦次越说越乱,好不容易抓住一个重点,“对!林雅,我是林雅的朋友,想请您帮个忙。”
对方没有立刻拒绝,眼里露出一点兴味:“是吗?”
“如果您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去吧台谈。”我算是不要脸的说,迫切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同时伸出右手,“只是一件小事,如果您觉得麻烦随时可以拒绝……我叫许俊彦,很高兴认识您。”
“有意思。”他伸手轻轻和我握了一下,“陈蔚海。”
第61章
我看着陈蔚海熟练的要了两杯martini,开门见山的问:“陈少认识这家会所的老板吗?”
他看了我一眼,淡笑道:“我也是投资人之一,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得,赶早不如赶巧,我整理了一下语言:“想问问这里的服务员排班,能否在里面加一个人?就只是加个名字,如果有人问起来说得出这个人在这里工作就好。”
“怎么,想搞不在场证明?”他开了个玩笑,将鸡尾酒杯递给我,“这可不得了。”
我摇了摇头:“不……只是在追人。”
“噢,现在谈恋爱花样还不少……”他好像觉得很有趣,打量了我一下,“有意思。行啊,我和领班说一下。”
他招手叫来之前拦住我的那个女孩,和她大概说了一遍,女孩客客气气的答道:“没有问题,但需要这位先生提供姓名和照片,填一份基础信息表,方便登记在员工手册。”
“君彦。”我说,“算了,说不清楚。我加你联系方式吧,还需要什么信息吗?应该挺麻烦的,谢谢你。”
她露出微笑:“好的,您可以把想要如何排班和其他要求都告诉我,我们以客人的要求为标准,能为您提供服务是我们的荣幸。另外请放心,我们对客人的真实信息都是保密的。”
瞧瞧这服务意识,这态度,无话可说。我用小号加了领班,陈蔚海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等女孩走了才开口说:“挺会玩的,富二代装穷小子,体验生活?”
我讪讪一笑,又想起一件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有什么陈少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名片是做艺术品投资公司的时候许育城给我印的,看着十分像模像样。其实这话我说得心虚,毕竟我能力有限,除非陈蔚海对古玩感兴趣,我还能帮衬一二。他接过名片扫了眼,笑了一声和我碰杯:“就当交个朋友。我倒是去了你们公司的上个月的拍卖会,办的不错,那些个瓶瓶罐罐看起来也好,可惜我这外行人也就看个热闹。”
“承蒙陈少看得起。”我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因为上个月的拍卖会从策划到场地都是我经手的,那段时间我既要忙拍卖会又要忙孙宁的项目,整个人都快累垮了。现在陈蔚海算是间接肯定了我的能力,让我觉得所有的付出都特别值,“今年春末我们还有一个当代艺术的展览,结束后也有拍卖,陈少有兴趣来看吗?”
“行啊,我不少哥们对这些都很感兴趣,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去。”他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跟我说一声。还有叫什么陈少,听着难受,叫哥吧。”
“谢谢陈哥,我一定通知到。”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握着手机还有点激动,不同于我和林雅这种一起出去玩的私交,能在正式场合上靠我自己的能力联络成为朋友,才是进入另一个圈子的许可证。
或许有朝一日我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际交往圈,那一天希望不会太远。
我回去在酒店叫了午饭,吃完之后看天气不错,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干脆带着氯化钠下楼溜了几圈。遛弯结束回去乘电梯,我一个人牵着狗按了楼层,电梯要关上之前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等等!”
我赶紧按下开门键,一个穿着时尚身材高挑的女孩走向电梯。按理说这时候赶电梯多少有点狼狈,她却不慌不忙步伐优雅的走进来,换个脾气不好的在电梯里等着说不定都想捶她。我看了她一眼就背过身带上兜帽,手里紧紧牵着氯化钠。可惜电梯已经关上,想跑也跑不掉。
“麻烦按下24楼……哎,按过了。”她声音甜美悦耳,似乎是自言自语,“一层只有一户。”
我把脸藏在兜帽里,氯化钠却热情的往那女孩腿边凑,显然萨摩耶的亲近是不分人的。那女孩站在我身边,楼层缓缓上升,她忽然说:“许俊彦,我没那么可怕吧?”
我知道肯定会被她认出来,干脆把兜帽摘下,漠然道:“谁知道,女大十八变,说不定你比以前更狠毒了。”
我说她狠毒,她却笑得花枝乱颤,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薛可茗拨弄了下波浪似的长卷发,摘下墨镜对我笑:“好久不见,和杨沉同居了?恭喜。”
“他不在家,你来错时候了,请回吧。”
一到楼层我一刻都不想戴,带着氯化钠出了电梯。薛可茗却跟在我身后,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不找他,我是来找你的。你走慢点!”
我健步如飞先去开了门,准备转身把她关在门外,没想到她蹲在电梯不远处,满脸痛苦:“哎呦,我脚崴了!”
我盯着她看了片刻,看她捂着脚神态不像作伪,再看看她那起码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好像走快了崴脚很正常。薛可茗苦着脸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声音带上了哭腔:“好疼……谁让你走那么快,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叹了口气,想了又想还是走过去扶起她:“没事吧?”
没想到薛可茗动作敏捷的一把勾住我脖子,立刻换了得意洋洋的笑脸,命令道:“我走不了,你抱我。”
我深呼吸几下,克制着把她直接扔地上的冲动,伸手把她抱起来。还好薛可茗看着个子高,其实身材纤细并不很重。我把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替她脱下高跟鞋隔着丝袜轻轻碰了碰:“脚背好像肿了,没演戏啊?”
“我从不拿自己身体演戏。”她完全不像之前蹲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样子,看了一眼就冷静的说,“不严重,但要冷敷。许俊彦,给我弄条冰毛巾。”
我很想抽她一顿让她滚,但人是在杨沉家门口出的事,免得到时候这丫头又添油加醋的说点什么,只好去给她弄了冰毛巾敷上。
薛可茗笑嘻嘻的看着我:“我要喝水,杨沉冰箱里有桃汁,给我倒一杯。”
“惯得你,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酒。”我抱着胳膊看她,“你想说什么,说完就走。”
“你去看看嘛,找一下,我口渴了。”
我被她磨得心烦,打开冰箱翻找了下,果然在保鲜层最里面找到几盒鲜桃汁。给薛可茗倒了一杯,她捧着杯子喝了口,抬眼看我:“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不感兴趣,敷完就走。”我说,“你就是知道杨沉今天内裤什么颜色,也和我没关系。”
薛可茗撇了撇嘴,自顾自的说:“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牌子,他每星期都会备上新鲜的,即使我不会常来。哟,氯化钠都长这么大了,来给姐姐抱抱。”
我冷眼旁观她和萨摩耶玩,这种狗和谁都亲,别说是薛可茗,就是小偷来了它也往人身上蹭。
“许俊彦,你变了。”她摸着氯化钠的头说,“变了很多。”
“我看你变化更大。”
我对曾经的事耿耿于怀,却也知道当年最伤我心的并不是薛可茗的诋毁,而是杨沉的忽视和不作为。不过她这种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所以一直秉承着冷淡应对的态度。
薛可茗在我眼中从优雅冷淡变得吵闹狡猾,虽然我知道她可能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那时候我和她的距离太远,仰望的态度加上一点恨意和畏惧,才误以为她还是那个遥不可及却又手段狠毒的“女神”。其实想想也知道,能用那种下作手段逼迫污蔑别人的人,本来就应该是自私又任性的性格。
“不过你也算得偿所愿,杨沉现在是你的了,满意吧。”她换了轻快的语气,“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有过同一个男人的人,你这什么态度,对我客气点行吗?”
“我没把你赶出去已经够客气了。”我对眼前这个女人仍然心怀谨慎,但其实她能威胁到我的只有杨沉,而如今我已经不在乎,“如果你来就是想做些无聊的事情,比如我炫耀一下曾经的所有权,或者挑拨离间一下我和杨沉,那请你离开,除了给自己跌份之外毫无意义。”
“我有男朋友,不和你抢。”她带着笑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我认定她今天就是来膈应我的,便也给自己倒了杯桃汁,准备把她接下来的所有话都当耳旁风。
“杨沉要结婚了。”她看着我,收起玩笑的表情,“不是闹着玩的订婚,是结婚。”
我端着杯子沉默片刻:“什么时候?”
“今年之内。”她说,“对方是杨沉的大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