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墨目光随他看去。
严莫已迎了出来:“什么人!”
可见茶茶木身着苍月士兵的衣裳,身后还跟着一个副将,严莫眉头皱了皱。
茶茶木继续长声幺幺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哈纳茶茶木就是你大爷我!”
严莫眉头拢得更深。
白苏墨诧异望着他背影。
这是, 要和盘托出了吗?
褚逢程还在偏厅中, 那茶茶木……她忽然反应过来, 茶茶木是要救托木善性命……
哈纳茶茶木……
哈纳是如今巴尔可汗的姓,至于“茶茶木”三个字, 战时期间, 偏厅中都是军中主将, 巴尔一族相关的人事都烂熟于心, “茶茶木”这三个字绝对如雷贯耳。
茶茶木是巴尔可汗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是在巴尔军中, 难得的近乎没有任何影响力的王族。
在巴尔这种重视部落的民族里,实在罕见。
眼前的茶茶木就一人,双手还被束缚在身后,显然,一看便是由褚逢程的副将押解入的城守府内,严莫放下了心中警惕。况且就茶茶木与托木善两人,在偏厅中还有一众军中侍卫在,掀不起火花。
严莫遂跟着茶茶木和褚逢程的副将一道入内。
眼见茶茶木和副将入内,褚逢程瞥过一眼,却忍不住瞳孔猛然收缩。
怎么会?
哈纳茶茶木,哈纳诗韵的弟弟……
褚逢程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哈纳诗韵,苏牧哈纳陶?
茶茶木,托木善?
褚逢程心底好似被钝器划过,从一开始……他们用的就是假名……从一开始,就是没有苏牧哈纳陶和托木善,他们姐弟二人是哈纳诗韵和哈纳茶茶木……
褚逢程好似浑身力气被掏空。
只是片刻,眸间微颤,哈纳陶还活着。
哈纳诗韵没有死……
旁人不知晓的他脑中已嗡嗡乱成一团,眼见者茶茶木走入偏厅,他脑中不断响起前日茶茶木拼命唤向白苏墨,拼命朝着白苏墨摇头,想起若干年前,茶茶木带他到哈纳陶葬身的地方,他用双手一捧一捧跪在她坟前挖土,茶茶木一直劝阻,后来劝累了,只朝他道,褚逢程,我姐已经死了,可能让她好好入土为安?他当时猩红着双眼,借着瓢泼大雨,失声痛哭……
褚逢程眼中稍许氤氲,又强行收了回去。
原来,一直都是在骗他。
褚逢程按紧佩刀,看着托木善一步步走到偏厅中央。
那他回来做什么!
褚逢程心头恨铁不成钢,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也已成功脱身,为什么还要折回来!
回来做什么!
越临到眼前,褚逢程越关心的却是茶茶木这个人。
许是感受褚逢程的目光,茶茶木也转眸看向他,这算是初次以茶茶木的身份见他,茶茶木想的都是他过往对自己的维护,那自己也理应维护他一次。
茶茶木咽了口口水,艰难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好了褚逢程!”
他伸了伸被绑在身后的手,好似昭告天下一般,得意道:“我可不是被你抓到的,我这就是想来光明正大见你们国公爷了,才让你的副将将我绑了的,你以为凭你能抓得住我?”
褚逢程皱眉看他。
是在撇清他与他的关系。
“还有。”茶茶木朝他挤眉弄眼,“我叫哈纳茶茶木,记住了。”
偏厅中都转眸看他。
如此,便是傻子也听懂了茶茶木的意思。
褚逢程应当觉得茶茶木可以,便遣副将去抓过,但褚逢程并不知晓这可疑的人便是茶茶木,而如今,茶茶木听说了国公爷来渭城城守府,便佯装撞在了褚逢程副将手上,特意来城守府见国公爷。
褚逢程攥紧掌心。
他自然清楚,若是旁人知晓他与茶茶木的关系会有何后果?
父亲,母亲以及整个褚家会有何后果?
褚逢程知晓眼下偏厅中都看着他,唯有手死死按紧佩刀,一声未吭,也未接茶茶木的话。
茶茶木似是才放心了。
笑了笑,这才走到偏厅正中,看了看托木善,说道:“你是不是傻的?”
“茶茶木大人……”托木善眼中隐隐有湿润的痕迹。
茶茶木瞥眼他,用巴尔话说了句:“先看着,别说话,晚点再和你说。”
托木善点头。
似是连托木善这里也交待清楚了,茶茶木才转向偏厅中主位上坐着的国公爷。
国公爷一直冷眼看着。
他在偏厅中与这个人招呼,与那个人招呼,国公爷都未出声打断。
是恩威并施的人。
他双手被绳子束在身后,还是躬身向主位上行礼,躬身礼,是汉人的礼数,是熟悉汉人礼节之人,并且对国公爷恭敬有佳,并非旁的那群狂妄野蛮之辈,偏厅中的人对他的印象其实默默偏好转。
茶茶木行完躬身礼,这才抬头:“国公爷,我是巴尔可汗哈纳诗韵的弟弟,哈纳茶茶木,这是我的随从托木善,日前随我一道来的苍月。”
他交待得清楚。
托木善听完,伸手扶上左肩,朝着国公爷躬身行礼。
这便行得是巴尔族中的礼。
“你是茶茶木?”国公爷问了声。
“是。”他再次低头应声。
国公爷在苍月国中地位非凡,但不是他行礼的理由,他行礼,是因为国公爷是长者,巴尔国中尊崇长者,但这些亦无需向旁人说明。
国公爷笑:“我凭什么信你?”
目光遂即又看向一侧的托木善,“凭他唤你茶茶木?”
国公爷嘴角勾了勾:“似是不够可信度。”
严莫和褚逢程都不由看向茶茶木,看他要如何接话。
只有沐敬亭心中知晓,国公爷不是不相信,而是一步一步试探茶茶木的目的和底线。
若是茶茶木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便是报了特殊的目的和期盼来见国公爷,且一定要说服国公爷,这在两军阵前很常见;但茶茶木若是不急,便既有可能是来试探国公爷的,也证明,苍月国中许是真有眼线,茶茶木才会胸有成竹。
国公爷分明只问了他如何证明自己身份,却已经埋下了试探的种子。
茶茶木要如何应对?
沐敬亭也冷眼旁观。
听国公爷一袭话,托木善似是被吓住,那还能如何证明?
茶茶木却是冷静笑笑,朝托木善道:“来,给我把绳子解开。”
托木善上前。
茶茶木又道:“国公爷不介意吧?”
国公爷伸手,示意继续。
托木善照做。
托木善给他将绳索取掉,茶茶木只觉肩上,手臂上,手腕上都是一松,舒服得“嘶”了一声,遂即活动活动了筋骨。
顾阅和严莫都皱眉盯着他。
不知他要做何。
茶茶木活动完筋骨,才出伸右手,以特定的姿势放在唇边。
顾阅和严莫有些没太看明白,沐敬亭和褚逢程是熟知巴尔人习性的,这个姿势是吹特定的哨音,应是要召唤自己的猎鹰来。
“严将军,保护国公爷。”沐敬亭轻声嘱咐。
严莫当机立断,一手按住佩刀退回在国公爷身前。
国公爷半生征战,自然同巴尔人交过手,自然知晓茶茶木要召唤猎鹰,脸上也并未呈现惊慌神色,反而,是好奇。
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方式有很多,但茶茶木竟选了猎鹰。
有趣。
国公爷双目微敛。
稍许,鹰击长空,两道鹰唳都如惊空遏云。
是两只。
钱誉心中迅速断定。
巴尔人善驯养猎鹰,凶猛的猎鹰,一人能敌十余善战之人,早前在军中,他跟随外祖父时曾在战场上见过,其中印象尤其深刻的,唤作雪鹰。
可顷刻间撕扯数十人,取起性命。
众人的注意力尚在苑外的空中,似是在静候着茶茶木的那只猎鹰来。
钱誉已悄声移到了国公爷身侧。
国公爷转眸看他。
“小心为上。”他应得轻声。
国公爷颔首。
沐敬亭也瞥目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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