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冰车停在相邻处。
梅老太太摆手,示意白苏墨扶她下来,梅老太太一面叹道:“不坐了,也过了瘾了,去看看谢老大人可有雅兴来坐坐?”
白苏墨刚转头,却见谢老爷子果真在远处挥手摇头。
白苏墨笑,梅老太太也忍不住笑意。
梅老太太是当真不敢坐了。
苏晋元适时上前:“地上滑,祖母小心,我扶祖母到一旁歇息。”苏晋元言罢,偷偷朝白苏墨和钱誉眨了眨眼。
白苏墨刚才会意,就听苏晋元又郑重其事道:“你们看好童童。”
若是只有她和钱誉在,苏晋元倒真不好挑这个时候开溜,外祖母也不一定能同意。但眼下有童童在,他二人在一处倒也不觉得有多尴尬了。
钱誉握拳轻笑。
梅老太太一面走,一面瞪了瞪苏晋元。
就他那点花花肠子,梅老太太还不至于一眼看不穿。
苏晋元便讨好笑笑。
眼下,梅老太太倒真未再说旁的。
身后,钱誉抱童童重新做好。
童童方才尝到了甜头,眼下正跃跃欲试。
钱誉又扶了白苏墨坐下。
方才有梅老太太在,白苏墨还不觉得,眼下,才晓钱誉滑冰车的技术简直炉火纯青,只一个起步便比先前外祖母在时要惊险刺激的多,坐在中间的童童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白苏墨也笑出了声。
“可要快些?”钱誉却还问。
童童拍手:“要要要!”
“苏墨,做好了。”他朝她笑笑。
白苏墨赶紧坐直。
可就在坐直的一瞬间,忽得冰车一滑,比刚才更快一倍的速度冲了出去,白苏墨也好,童童也好,都欢声笑开,好似从未有过这般紧张却又放松。
尤其是湖面并不都是平坦,由得地势高低,还形成了坡度,绕过坡道忽得向下时,童童和白苏墨都忍不住尖叫,又伴着过后的笑声,同湖面上其他大人和孩童的笑声交织到一处,便是远处都能听见。
梅老太太都能听出白苏墨的开心。
苏墨自幼便失了双亲,小时候也不见声音,便是平日里多知书达理,也其实少有这般开怀过。
梅老太太心中既宽慰,又感叹。
犹如五味杂成。
谢老爷子却在一旁叹道,“年轻便是好啊。”似是在追忆年轻时候的浮光掠影。
一席话,将梅老太太心中的忧思隐去,似是也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来。
倒是苏晋元,眼睛看着钱誉白苏墨和童童处,心中却是在想,若是好胜在,以好胜好爽的性子,定是要和钱誉拼个高低的,那便更好玩了……
便是想想,嘴角都挂着笑意。
……
湖面上,钱誉带着童童和白苏墨二人滑了十来圈,到后来,白苏墨都学会了一二。
钱誉同她只见虽隔了一个童童,却似没有太多违和感。
钱誉坦荡,大声同她说话,告诉她怎么配合。
白苏墨也大声应他。
到最后,两人能配合着滑好一个坡道,惊险,刺激,却安安稳稳着落。
童童笑得合不拢嘴。
童童平日里多由谢老爷子照看着,多是中规中矩得念书写字,少有今日这般欢脱过。可也神奇的是,他这般蹦蹦跳跳,却也不见得几回咳嗽和气喘?
折回的时候,白苏墨牵他,心想着童童的咳嗽和气喘,许是,也有缺少陪伴的缘故?
童童今日很是欢喜,折回时脸上还满满挂着笑容。
白苏墨便也跟着笑起来。
只是湖面结冰,实则路滑,白苏墨自己都有些不稳,更何况还牵着一个童童。
两人接连摔了几次。
最后,是钱誉一手抱了童童,一手扶了她往回走。
先前只是白苏墨脚下打滑的时候,他伸手扶她,可打滑的时候太多,钱誉也不见得回回都能扶住她,最后,钱誉只得不遮遮掩掩了,直接扶着她走。
白苏墨叹了叹,也默认。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这一路都没怎么相互说话,却是都在同童童一道说话。
一直临到近处,白苏墨才放开。
上了栈廊,便没有理由再打着他的手了。
白苏墨看他。
他亦低头看她,只是眸间的温和笑意,让她觉得心底好似偷偷藏了一块蜜酿一般,不足为外人道起,却在心底偷偷潜滋暗长着,酒香四溢。
……
坐完冰车,几人又陪着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在丽湖白塔的栈廊周围慢悠悠散步。
许是钱誉亲和的缘故,许是旁的缘故,这气氛其实融洽。
钱誉又善言辞,谈吐间风趣幽默,这时间便过得更快了些。
转眼,这一圈下来,已近黄昏了。
白苏墨望了望天色,心底叹了叹,这时日竟如同白驹过隙一般,一转眼,就在指缝中溜走,想抓都抓不住。
应是,要同钱誉分开了……
白苏墨微微低眉,修长的羽睫倾覆,侧颜在落霞的轻舞中剪影出一道精致的轮廓。
钱誉怔了怔。
半晌,钱誉忽得开口:“梅老夫人,谢老爷子,来燕韩京中一定要去的地方是玉兰轩。”
白苏墨抬眸看他。
他好似不觉一般。
苏晋元好奇问起,他才朝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道:“玉兰轩是燕韩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不少人来京中,第一处都是先到玉兰轩落脚,玉兰轩最是有燕韩京中味道。”
他惯来会说话,也会挑人无法拒绝之处,“玉兰轩就在丽湖白塔不远。”
白苏墨垂眸笑笑,马车一路往玉兰轩去,白苏墨望着帘栊外一一掠过的街边景致,嘴角的笑容一直挂起,就连苏晋元同梅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也都只听进了一半多。
……
丽湖白塔果真离玉兰轩不远。
梅老太太这里有苏晋元和白苏墨在,钱誉则搭手扶谢老爷子下车。
到了玉兰轩,才见酒楼外皆是排队等位之人。
苏晋元不禁唏嘘,这酒楼外的人头怕是要排到半夜去了,他们来得可不算早。
只是那掌柜见了钱誉,当下便迎了过来。
钱誉让掌柜领了一行人入内。
白苏墨恰好走在最后,钱誉同她一处。
白苏墨悄声道:“可又是你家的产业?”
钱誉好似错愕,也悄声道:“你怎么知晓?”
白苏墨笑了笑,没有应声,先一步上楼去。
钱誉才想起在苍月的时候,他似是如此买下了宝胜楼。
原来,她都记得。
钱誉也笑。
他早前的确想过许多重逢的场景,却都不是今日一般,似是本也不需要特意,一切自然而然。
玉兰轩的菜上得不算快,但钱誉这端的菜,厨房没花多少时间便上齐了。
白苏墨心底感叹,果真是自己家的厨子。
钱誉用公筷为众人布菜。
他是主人家,大多时候在照顾人,吃得便少些。
钱誉说话温文尔雅,声音又好听,一侧,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也都觉得周道。
白苏墨心底好似抹蜜,也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钱誉和外祖母,谢爷爷一道说。只是一面竖着耳朵,一面低头扒饭,心猿意马,忽见自己碗中也有一块东西递来,才见是钱誉递给她的鱼块。
钱誉知晓她喜欢吃鱼,这一块夹得也不动声色,仍是继续在同梅老太太说话一般。
白苏墨心情大好,两口就吃完。
这屋中几人都未饮酒,气氛却好。
童童自进屋中,就默默坐在钱誉一侧,听他说话,不时看他。童童惯来身子弱,性子也多少比同龄人孤僻些,不喜欢同陌生人亲近,有旁人在也多是远离,包括苏晋元,这一路月余时间才熟络起来,倒是钱誉,竟这半日功夫就熟络了,还要坐在人家身旁。
这顿饭吃了许久,白苏墨已记不清吃了多少钱誉夹给她的菜,只是举得腹中暖暖,都有些吃撑了。
她难得有吃撑的时候,今日,实在失态……
离开玉兰轩的时候,掌柜和小二问候了声“过年好”,等出玉兰轩,街上已是火树银花,鞭炮声,大有年关时候的感觉了。
可不,眼下都腊月二十七了。
又是一年了……
白苏墨望了望远处,被各色彩灯映得绮丽繁华的街道,尚还热闹非凡,而眼下,却是要到告别时候了,白苏墨心底好似忽然生出几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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