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誉指尖微滞。
目光也盯着桌上的卦象未动。
钱文噗嗤笑道:“哥,你紧张了?”
钱誉才晓某人是借机打趣他,这才似是无事般收回了目光,不应他。
钱文又凑到他一侧,笑嘻嘻道:“大哥,吉卦呀。”
钱誉是如何都不理他了。
钱文却有板有眼道:“地为坤,坤卦,肥羊失群入山岗,饿虎逢之把口张,适口充肠心欢喜,卦若占之大吉昌……”钱文顺口念来,头头是道。
钱誉眉头微微拢了拢。
钱文笑道:“哥,上上卦,得贵人相助,姻缘美满可定下,白头偕老。”
钱誉嘴角不觉扬了扬。
钱文趁机道:“大哥,今晚我留在老宅陪你吧。”
钱家本是十五之后才会在老宅住。
钱誉却已起身,去取大麾,似是要外出。
“哥,你去哪?”钱文不解。
钱誉笑:“走,今晚去新宅。”
“嗯?”钱文诧异,怎么忽得要去新宅了?
钱誉转身,朝他笑笑:“你不说得贵人相助,姻缘可定下?”
“是啊……”钱文点头,可还是不明白。
钱誉低眸笑笑:“去找爹娘帮忙,寻贵人。”
“啊?”钱文不解。
可钱誉已推门出屋,钱文便也只得取了大麾,快步跟上。
……
腊月初十,出使队伍出了苍月国中,入了燕韩境内。
气温似是陡然转了寒凉,亏得走前流知备了冬衣和御寒之物,便是樱桃也穿了厚厚的衣裳。
起初到燕韩,白苏墨还有些不习惯这里的气候。
比之苍月,多了几分干冷。
也有些许咳嗽。
好在出行的队伍中有大夫,开了些方子,吃了几日,到腊月十五时,便也好得差不多利落。
苍月京中甚少下雪,白苏墨还是幼时在苏府住时玩过雪。
眼下,越往燕韩京中去,雪便铺得越多。
白苏墨同苏晋元便带了童童一道,在休息时堆雪人,打雪仗。
童童别提多欢喜。
谢楠有时会加入,可这出使一行都需谢楠上心,谢楠多是在一侧看,笑颜挂在脸上。
而此番外出,童童的喘气和咳嗽竟好了许多。
哪怕是如此同白苏墨与苏晋元在雪地中奔跑中,扔雪球,也未见怎么咳嗽。
国公爷和谢老爷子,梅老太太也看得欢喜。
老人家,多喜欢子孙承欢膝下,享这天伦之乐。
见几人堆雪人,打雪仗,都不由想起早前时候的事情来。
……
如此,很快便到了腊月二十。
途径之处,下了场大雪。
安全起见,队伍在临近的城中多留了两日,大雪封山,再行怕是有危险。
日头便在此处耽误了。
白苏墨听谢楠朝爷爷说,要是这雪再下个几日,怕是要耽误入京的时候,兴许,年关要在路上过了。
能赶在年关前到燕韩京中,自是更好,可若是实在赶不上,便也只有如此,白苏墨抱着樱桃,心中如是想,却见国公爷一脸阴沉。
白苏墨不明所以,爷爷应当不会因这点小事,将阴沉挂在脸上的。
夜里时,白苏墨同梅老太太道起此事。
梅老太太微怔,许久才朝白苏墨道,“当年你爹出征,便是遇上了一场大雪封山,被困多日,援兵来不及救援,而后,才未回来……墨墨,你爷爷应是想起你爹了……”
白苏墨眸间僵住。
她早前,并未知晓这些过……
折回时,白苏墨见爷爷房中的灯还亮着。
敲了半晌,无人应门,这才推门而入。
国公爷已是饮多,趴在桌上睡着了,酒都洒了一地。
白苏墨才唤了齐润来,将爷爷扶回床榻。
齐润满脸内疚,“国公爷先前吩咐,不让入内,我怎么这么糊涂!”
白苏墨并未多言,“你出去吧,我陪陪爷爷。”
齐润只得颔首:“小姐有事便唤我。”
白苏墨点头。
齐润端了水来,白苏墨拧了毛巾给爷爷擦脸。
国公爷迷迷糊糊说着不知酒话还是梦话,先是诸如爹不该让你去,爹爹该自己去……再是若是去的人是我,媚媚便不会没有爹娘了……
白苏墨眸含氤氲。
也不知听了多久,便俯身趴在床沿,泪水沾湿了衣襟:“爷爷,媚媚很好,只要爷爷在,媚媚便安心……”
这一宿,白苏墨梦见了从未见过面的爹爹,还有早逝的娘亲。
醒来的时候,冬雪初霁。
谢楠兴匆匆道:“可以上路了。”
白苏墨在屋中跪坐了一宿,脚都有些僵,幸好屋中点了炭暖,有些凉,却还没染风寒。
可这几日,也不敢再玩雪了。
再加上之前大雪耽误的时日,出行的队伍不觉提高了速度,都想赶在年关前抵达燕韩京中,也总比在路途中好些。
……
腊月二十八,出行队伍便到了燕韩京中几十余里开外。
诏文帝遣了心腹建平侯盛明远亲自来京郊三十余里处迎候。
马车内,宝澶放下帘栊:“小姐,似是燕韩京中遣人来接了。”
难怪队伍慢了下来,白苏墨顺势望去,只见有人骑马上前,在爷爷马车前停了下来。
拱手鞠躬,礼数周全。
宝澶又道:“方才听人说,来人是燕韩国中的建平侯,是诏文帝的心腹权臣,此番是替诏文帝来迎国公爷的。”
白苏墨笑笑,哪有宝澶打听不来的事?
宝澶叹道:“这建平侯生得真好看。”
白苏墨敲了敲她的头,放下帘栊:“再大声些。”
宝澶赶紧噤声。
流知也上前:“小姐,听盘子说,还有三十余里便到燕韩京中了……”
三十余里?
白苏墨忽得一怔,那便真的快了。
白苏墨隐在袖间的手微微攥紧,低眉时,脸色忽得浮上一抹清浅的绯红,三十余里,便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一颗心,也好似砰砰作响,似是随时要跃出心间。
……
城门内,京中的百姓已沿路侯了许久。听闻苍月国公爷今日入京,都想一睹宁国公尊荣。
钱文便也挤在人群当中:“怎么还未到?先前就说一个时辰,眼下都个半时辰过了?”
钱文的话,钱誉其实并未听进几分。
一双隐在袖间的手,自先前起就隐隐攥紧。
忽得,前方人潮涌动。
“到了到了!”有人高呼一声。
钱文瞪大了眼睛,朝钱誉兴奋道:“来了来了。”
钱誉顺势抬眸。
不远处,两马当先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前。
一个是建平侯盛明远,另一个便是宁国公。
钱誉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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