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暂且不论,早前听秋末说起,她曾用扫帚将许金祥的眼睛都打肿了,许金祥在京中惯来睚眦必报,要是真的被秋末骂了登徒子,还让人关起门来用扫帚打,恐怕……
许金祥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难缠,谁见了他都要主动避开几分,若是同他结下了梁子,恐怕这折腾才算开始……
果真,白苏墨听夏秋末道:“其实我若是再熬上三两日,倒也未必不能将衣裳都改出来,只是不知晓他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说不定等我做完,他又想了旁的折腾的法子,我这三两日便算是白做了,日后也不好收场。苏墨,你对京中这些王孙公子知晓的比我多,所以我才来寻你,你帮我一起拿拿主意。”
她实在走投无路,又不能明面着得罪相府。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当贪心,接了这个让人棘手的单子……
她只能来寻白苏墨。
稍许,便听白苏墨道:“别做了,明日是太后寿辰,我在宫中能见到许金祥,届时寻他问问。”
夏秋末欢喜点头:“苏墨,谢谢你。”
白苏墨莞尔。
只是目光瞥向苑中,似是在等人一般。
夏秋末也顺势望去,却未见到苑中有何人来。夏秋末担心:“苏墨,你今日一定有事,可要说出来让我替你分忧?”
白苏墨微怔。
今日她心中本也无底,而秋末本就同她交好,这一句便似戳中她心中软处。
白苏墨便牵了她的手,往内屋里去。
夏秋末知晓定是不是小事。
“怎么了,苏墨?”入了内屋,旁人便更不能听见了,夏秋末遂才问起。
白苏墨深吸了口气,轻声朝她道:“秋末,我喜欢上了一人,昨日一时没忍住口风,便同爷爷说了。眼下,还不知道爷爷要作何,便让宝澶去给人提个醒……”
“呀!”夏秋末惊喜。
“嘘!”白苏墨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夏秋末赶紧会意捂住嘴。
等都见得没有旁人,夏秋末这才牵起她的手道:“真的!苏墨,这京中哪个世家贵族的子弟如何好运,得了你的青睐?”夏秋末眼前一亮,笑嘻嘻道:“国公爷这回当高兴坏了,旁的贵女早就定亲了,这回你也总算开窍了。”
夏秋末亦替她欢喜。
这便在屋内的小榻上并肩坐着。
白苏墨清浅笑道:“不是哪家高门邸户的子弟,他叫钱誉,是个商人。”
听到她口中的‘钱誉’二字,白苏墨的笑意还映在她眸子里,夏秋末脸上的笑意便全然僵住:“哪个钱誉……,可是对面东湖别苑的钱誉?”
白苏墨垂眸,唇畔微微勾勒,侧颜隐在光晕里,好似夏日里初荷。
夏秋末怔住。
半晌,隐在袖间的指尖死死攥紧,颤颤道:“可钱誉是商人……国公爷……国公爷会同意吗?”
言罢,才缓缓抬眸看她。
白苏墨果真唏嘘:“秋末,其实我也不知晓,钱誉昨夜里回了京,我怕爷爷今日便会去寻他,这才让宝澶赶紧去趟东湖别苑提个醒。”
夏秋末心底好似钝器划过,眸间倏得黯沉,就似跌入了冰窖之中。
良久,才咬了咬唇,轻声问道:“那……那钱誉可喜欢你……”
这话问得其实唐突。
夏秋末心中并非不清楚,只是尚有一丝希翼未破,便想从白苏墨口中听到旁的一言半语,便是模棱两可也好……
夏秋末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
些许,却见白苏墨微微颔首。
夏秋末好似一块沉石坠下,压得隐隐喘不过气来。
是啊,为何要不喜欢?
苏墨是国公爷嫡亲的孙女,是这京中世家贵族里最尊贵的姑娘。
她自幼就被国公爷捧在掌心,锦衣玉食,千娇百宠。
虽是世家贵女,性子却好,又生得貌美……
夏秋末心中哽咽。
片刻,才勉强扯了一丝笑意:“苏墨,真替你高兴。”
白苏墨心有旁骛,便哪能看出端倪:“秋末,我有些担心爷爷……”
夏秋末嘴角微微勾勒:“不担心,钱誉这么好,国公爷定然喜欢。”
白苏墨这才想起:“秋末,你认识钱誉?”
夏秋末正欲开口,却见宝澶撩起帘栊,匆匆入了外阁间来,似是四下没见得人,正想出屋去。
白苏墨便才起身:“宝澶。”
宝澶又撩起帘栊,复往内屋中来,似是话都到了嘴边,却见到夏秋末,又咽了回去。便上前附耳,悄声同白苏墨说了一通。
白苏墨眼中滞住:“什么时候的事?”
宝澶咬唇:“就是方才……”
只见白苏墨脸色都有些变了。
夏秋末心中猜到是同钱誉有关,于是敛了心中情绪,强打起精神起身,“苏墨,你既有要紧的事,我便先回去了,隔两日再来寻你。”
白苏墨也未往心里去,牵了她的手道别。
尹玉来送。
夏秋末回眸,有一瞬间,想唤住白苏墨,却又通通隐回了喉间。
等出了国公府,才低着头,也不知一路如何从国公府走回的云墨坊。
八月盛夏,天空阴沉不定,似是随时要下起大雨,夏秋末也浑然不觉。
直至几滴雨滴落下来,打湿手心,她才愣愣坐在屋檐下,看着一地的雨滴溅起的漩涡,而又归于平静。
夏秋末抱膝,眼底微微氤氲。
为什么偏偏是苏墨?
若是换作旁人,便是孤注一掷,她也要争取。但苏墨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钱誉喜欢的人偏偏是苏墨……
她伸手。
看雨滴落在掌心,水花清涧,与指尖处停留不住。
鼻尖微酸。
……
夏秋末也不知如何回的云墨坊。
只是衣裳和发丝都有些沾湿,不免有些狼狈。
袁萍上前:“东家,可是淋雨了?”
先前的那场雨下得又急又大,幸亏只是湿了一些。
袁萍带她去后苑换衣裳。
一面道:“东家,方才许府来人了,说许公子想衣裳的样式,请东家去一趟。”
她晨间才从许府回来!
夏秋末攥紧掌心,低声应了句:“我知晓了。”
“东家?”袁萍见她心中有事。
夏秋末摇头。
袁萍先前强压着的气,这才上来:“这许金祥就是仗着许府的名声欺负人,东家,这单子不如不要了,任他这般折腾,今日要这样,明日要那样,换作鼎益坊也折腾不起!”
袁萍是气不过许金祥这般欺负人!
夏秋末沉声道:“定金收了,铺子在月底也要开张了,此时若反悔,还不知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袁萍上前:“东家,那我去吧。”
夏秋末眼底微红,摇头道:“他若一心想要折腾人,便是你去了,他也想得到旁的法子,不过再来一处罢了,躲是躲不过的。我已请苏墨帮忙,今日,暂且先去应承着,也无旁的法子了。放心吧,没事的。”
反倒是她宽慰旁人。
袁萍叹息。
******
等到许府。
许金祥正懒洋洋坐在外阁间小榻上,手中随意翻着一本册子,脸上淤青痕迹早就消了去,哪有分毫痕迹看得出来他曾在云墨坊狼狈得被人关起门来用扫帚抽过?
他也是要面子的,自然是要等脸上都消肿了才要来亲自教训这个夏秋末,否则他这脸往哪儿搁?
今日晨间就折腾她来过。
当时夏秋末见到是他,那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夏秋末那心中一面忐忑,一面还要阿谀奉承的模样,他就差没画下来,好日日看着都好笑。
这不,晨间才折腾了她一回。
刚过了晌午,又将她唤来。
还慢条斯理,漫不经心道:“夏姑娘,我今日在府中想了又想,这眼看着夏日就要过去了,我做这么多夏日的衣裳来干什么,这冬日也快来了,我应当多做冬日的衣裳才是。”
夏秋末抬眸看他。
只见他笑嘻嘻道:“夏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不也是没想好吗?昨日的料子钱我额外付,你帮我再做三十件冬衣来。同早前一样,你的手工我信得过,就要你做,三十件不同款的,这回比量之后再做,时间也多些,这月做好给我便是了。”
夏秋末看他:“许公子,半个月时间,我自己一人是没办法做好三十件冬衣的。”
许金祥挠挠头:“那这可怎么办?我可是四处打听了,夏姑娘你家能做上如今这样的生意,实属不易,我虽不济吧,也好歹是相府的公子,只要我一句话,你云墨坊在京中开不开得下去,还真指不定,你说是不是?”
夏秋末咬唇:“好,月底给你。”
许金祥笑道:“夏姑娘真是爽快人!对了,还有一事忘了,我想着这冬衣吧,穿得场合不同,大小也应当有所不同,我要十件宽松的,十件紧收的,十件不紧不宽的,夏姑娘,你若是做得对不上这数,我可是要全数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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