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既没有地图, 亦没有在这茫茫草原中的生存经验, 身上没有银钱,且也不知道北荒之地的战乱到底是否彻底平息。
若她一个人莽莽撞撞的逃走, 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顾之澄只能暂且留在蛮羌族内,静观其变。
闾丘连向顾朝提的要求, 也给顾之澄看了。
顾之澄知道,他们定不会答应闾丘连这狮子大开口的半壁江山。
可如今她在蛮羌族内, 又因蛮羌族居无定所,常常迁徙, 巡逻的人也格外戒备,所以顾朝暂时也不能派人贸贸然救她,免得非但没救成,反而害得闾丘连恼羞成怒杀了她。
而顾之澄也知道, 后来闾丘连提的另一个要求,顾朝倒是很快就答应了。
给了蛮羌族一百万两雪花银,保她在蛮羌族待着性命无忧。
不过顾朝仍然提了一个条件,为了确保顾之澄还活着,在送给蛮羌族这一百万两雪花银之前,必须遣一队士兵来亲眼瞧一瞧。
闾丘连思忖过后,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不过闾丘连却带着顾之澄坐在他的马上,只遥遥让顾朝士兵们看了一眼,就又骑马飞奔着走了。
顾之澄甚至都没看清那群士兵中有没有她熟悉的面孔,就又被闾丘连带回了帐篷里。
闾丘连放下帐篷厚重的帘子后,转身看向她,“如今看来,顾朝已经将你当成弃子了。既不愿意用半壁江山迎你回朝,那只怕这顾朝的江山,也要落入陆寒手中了。当时你还不如答应我的要求和我联手,这样起码还能有半壁江山归你所有。”
顾之澄勾了勾唇,眸中满是无谓的笑意,却没有说话。
......
收到顾朝送来的雪花银之后,蛮羌族内又过起了平静的生活,因为有了银钱,族民的生活也明显改善了不少。
不过一百万两雪花银却没有一次性付清,因陆寒说担心顾之澄的安全,所以一年只给十万两。
十年付清。
闾丘连亲口告诉顾之澄这个消息的时候,倒笑得十分厉害。
他说,看样子陆寒是打算让顾之澄长期留在蛮羌族,好自个儿趁机独掌大权,早日篡位登基了。
顾之澄露出早就已经猜到的表情,那双好看的杏眸眨了一下,只问道:“我的母后如何了?”
闾丘连邪邪勾了勾唇,倒也将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顾之澄,“听闻你母后伤心欲绝,一病不起,一直待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
顾之澄脸色白了白,她以为母后会找陆寒大吵大闹的,可没想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寒给母后下了药。
留在宫外虽然趁了顾之澄的心意,可是她却不愿意让母后一个人留在宫里受苦。
......
第二日,顾之澄重新找到正忙着带领蛮羌族人一同去狩猎的闾丘连,将他叫到了一旁,认认真真的问他。
“如今你心愿已经达成,何时能放我离开?”
闾丘连侧眸看她,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漫不经心道:“我们这儿不好么?你就急着想走?
“......”顾之澄咬了咬唇,思忖片刻,还是忍无可忍道,“我想......把我母后从宫里救出来。”
闾丘连深深看了一眼她又白又嫩的小脸,牵唇笑道:“这倒是好办,顾朝皇宫就是个花架子,我那日带你出宫也轻松得很。不过......你有这功夫么?”
顾之澄摇摇头,眸光却晶亮,笃定道:“事在人为,我定能想出好法子来。”
闾丘连嗤笑一声,见顾之澄眸光似灼灼含怒地看着他,摆了摆手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顾之澄嗓音甜甜糯糯,微微颔首道:“那日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一路配合你,解决你蛮羌族的危机,就放我走。这些日子你对我照顾有加,也算宽厚,我们就将过往种种都一笔勾销了罢?我也不再恨你上一世所作所为,你也不必再纠结于过去我父皇所犯下的错。至此,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闾丘连的眸光暗下去,沉默片刻,才道:“我替你将太后救出来。”
“......”顾之澄有些讶然地瞥了他一眼,眸中露出打量的目光来,“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闾丘连眸光微凝,瞥到顾之澄防备着悄悄后退的步伐后,才苦笑着道,“在蛮羌族再留两年。”
隔着纤长的睫毛,顾之澄的神色有些迷离,“就这样简单?”
“嗯。”闾丘连正了正神色,淡声道,“若是两年后,你仍然想要离开,那便带着太后离开便是。”
闾丘连话说得很满,因为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顾之澄一定会发现他的好,并且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至于他是如何渐渐发现他对顾之澄的情意并不简单的......
闾丘连眸中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说也罢。
不过顾之澄倒是以为闾丘连想留着她只是想多保两年蛮羌族万无一失的安全。
她在这儿过得不错,若是两年可以换她和母后的一世安稳,倒也不错。
只是可惜没有了陆寒答应的身份文书,她和母后在宫外的生活会艰难一些。
但当下,也没有旁的法子,顾之澄没有自信可以如闾丘连一般从宫里悄无声息地带人出来,于是便答应了闾丘连提出的要求。
闾丘连在蛮羌族内休整了几日,筹备齐全,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蛮羌族。
原本顾之澄也是想要跟着去的,可闾丘连担心她跋山涉水受不得累,且这一来一回少不得许多苦头要吃,便将她留在了蛮羌族领地内,吩咐其其格好生看顾着她。
顾之澄也自知是个拖累,便给了闾丘连一封她亲手写的信。
待闾丘连进宫之后呈给太后看,太后便会积极配合着闾丘连一道出宫。
......
闾丘连走后,日子仿佛也没什么不同,似乎更轻松了一些。
顾之澄每日同其其格一块策马奔腾,一块下湖摸鱼,一块看日出日落,一块赏日月星辰。
无拘无束的日子,完全比宫里自在快活了不知多少。
直到有一天......
顾之澄正陪着其其格骑马采药回来,却觉得整个蛮羌族的部落有些奇怪。
太静了,静得有些可怕。
原本帐篷之间时常进进出出的族人们,此刻全没了踪影。
顾之澄和其其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妙。
其其格先跳下马,焦急地挽起衣袖道:“阿澄,你先别怕,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顾之澄也跟着跳下马,蹙着眉尖道:“我陪你一块去。”
两人手拉着手,从最近的一间帐篷查探起来。
每一间帐篷都是空落落的,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但所有蛮羌族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顾之澄能感觉到牵着其其格的手心里沁出一层濡湿,黏糊糊的,可都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因为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可怕了,如果不牵着对方,可能心跳都已经吓得停跳了。
顾之澄的鬓角也跟着沁出了些许的薄汗,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面容愈发娇软明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顶帐篷,就是她所住的帐篷了。
其其格捏了捏顾之澄的掌心,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害怕,明亮黝黑的大眼睛里是勇敢与鼓励的光芒,“别怕,我们一起进去。”
“好。”顾之澄抿了抿唇,一手牵着其其格,另一只手挑开了帐篷厚厚的帘子。
与别的帐篷都杳无人影的状况不同,顾之澄住的帐篷里站着一个人。
当看清楚是谁之后,顾之澄仿佛听到了心里碎裂的声音。
陆寒负手而立,身姿颀长,站在帐篷里仿佛顶天立地一般的高大。
他看着顾之澄,眸色深浓,眼底是翻涌着也压抑着的万千浪涌,沉默又迫人。
顾之澄吓傻了,愣在原地,挑着帘子的手甚至忘了放下,纤细白嫩的指尖用力到显得森然。
“你是谁?”其其格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妙,侧身挡在顾之澄的面前,防备警惕地看着陆寒。
陆寒眸光微凝,落到顾之澄和其其格还紧紧牵着的手上,眉头倏然皱得死紧。
很好。
亏他担心这小东西在这儿会受亏待受委屈,所以日夜兼程从不停歇地赶来了这里。
可见到的,竟然是他牵着别人的手......!
呵,这声色犬马的废物当真是不管到了哪里都缺不了女人么......?
看来闾丘连待他这小东西倒是不错。
不仅给他配了这蛮羌族数一数二的美人,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替他入宫解救太后。
想到这一切,陆寒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难以呼吸的痛,而眼前这两人所牵的手,也愈发扎眼了。
“......”顾之澄脑子里一片空白,见到陆寒愈发深沉似快要结冰的眸子,第一反应便是拉着其其格跑。
其其格是个聪明的姑娘,一边被顾之澄拉着跑,一边侧过眼问她,“阿澄,这个就是你同我说过的摄政王么?”
“嗯......”顾之澄虽在小跑着,腿脚却有些发软。
不过她还可以庆幸,因为她穿惯了男子的衣裳,又因为时常要骑马去草原玩,所以现在身上穿的是蛮羌族男子的衣裳。
而且她也同其其格说过一些她与摄政王的过去还有她男扮女装的苦衷,所以想必其其格也会维护着她,不会露馅的。
跑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以后,顾之澄也就停下来了。
她知道自个儿是跑不掉的,倒不如乖乖跟着陆寒回宫,等着正儿八经她十七岁出宫的日子,也只剩下一年多而已。
陆寒倒是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不知何处突然冒出来的一队顾朝士兵。
陆寒先瞥了瞥其其格一眼,冷声道:“将她带下去。”
“你们不许伤害她!”顾之澄挡在其其格身前,可是无济于事。
这些人只听陆寒的,却不听她这个顾朝皇帝的,还是将其其格带走了。
陆寒走到顾之澄跟前,眸色寂寂映着她的小脸,嗓音酥沉又幽幽,“陛下为何一见臣就逃?似乎......不想看见臣?亏臣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接陛下回宫呐......”
等到陆寒近在眼前,顾之澄才发现他原来并不如远看起来那般卓绝逸然。
他的眼下是一片青色,神色也有些疲倦憔悴,似乎来蛮羌族的路途上着实风尘仆仆,劳苦艰辛。
顾之澄弯了弯杏眸,透着乖巧之意,“小叔叔误会了......朕......朕只是见到小叔叔太过惊喜,所以出来冷静一下,免得失了态。”
陆寒不置可否的勾起唇角,不疾不徐道:“那陛下如今可冷静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