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的字亦如他本人,好看却气质内敛,蕴着力透纸背的风华,整齐写着六个名字,是为顾之澄拟定的传授她六艺的老师。
除了她向陆寒要的两个人,其他四个人竟也不是歪瓜裂枣。
虽不如上一世太后精挑细选琢磨出的人选那般拔尖,但也是朝中名望皆宜之人。
顾之澄捧着笔墨未干太久的宣纸,忍不住抿了抿唇,笑意逐渐侵染到了眸底。
虽不知陆寒为何没有暗戳戳使坏,如母后所说给她安排些歪瓜裂枣当老师。
但顾之澄来不及细想这些,只是心中一片欢喜。
母后就是与她置气这些,怕她寻到些歪瓜裂枣当老师。
若是让母后看了这名单,定会恢复如常,同她好好说话了!
顾之澄迫不及待地将这张名单收叠好,放入袖中,嗓音清脆似雀儿般欢喜嘹亮,大声唤道:“来人!摆驾慈德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朝代、制度全架空,一切都是为了剧情发展写的,关于皇帝要学什么,我也是瞎想的,不必考据什么,哈哈哈~爱你们。
第13章 第 13 章
顾之澄到了慈德宫的大门口,再次被拒之门外。
太后身边的玉茹姑姑依旧笑得一团和气,“陛下,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还未起,您若有什么事,便让奴才禀告吧。”
“......”顾之澄站在朱红雕漆的大门口,望了眼庭院里正在洒扫着的宫人们,明白这时太后定是已经起了,不然不会允许宫人们在庭院里这样子走动,因为太后睡眠浅,睡着的时候外头是不能有半点吵闹动静的。
顾之澄隔着袖口摸了摸她藏着的清单,一脸正容说道:“玉茹姑姑,今日朕一定要见母后,烦请你去通报一声。”
玉茹姑姑笑容里多了一丝为难之色,和顾之澄对视了两眼,斟酌再三,还是回头进去禀告了。
虽然顾之澄上一世是个失败的皇帝,但她这么些年,也跟陆寒学了不少,比如身为上位者释放淡淡的威压,让玉茹姑姑不敢违抗她的要求。
顾之澄等了片刻,玉茹姑姑就出来了,不过脸色依旧为难尴尬,“陛下,您还是回去吧......太后娘娘这回......气生得不小。”
顾之澄当然知道,这是她两世加起来,母后不理她最久的一回。
她点了点头,状似难过地轻轻扑簌了几下乌睫,语气萧瑟,“朕知道了......”
玉茹姑姑也跟着叹了口气,看着顾之澄可怜又弱小的小身板转过去,踏上狭长的羊肠宫道。
她见太后跟小皇上置气,也劝过许多回,但太后实在倔得很,说不见,就不见。
顾之澄假装转身回宫,却趁玉茹姑姑在叹气之时,再次回转身来,从玉茹姑姑身侧的缝隙钻进了慈德宫里。
幸好她身板娇小,跑起来灵活得很,庭院里的宫人们也不敢真的弯腰扑她。
所以都是装模作样拦了几下,然后就放她进了正殿内。
顾之澄自幼身体弱,甚少跑动,不过这样快速跑了几下,到了殿内还未看清太后在何处,就自顾自喘了起来。
巴掌大的小脸蛋儿喘得越发苍白,硬生生能将肺喘出来似的,剧烈的咳嗽声在殿内括出回音。
好不容易咳完,身侧伸过来一只纤细雪白如葱削的玉手,端着一盏青玉琉璃茶盏,里头盛着温热的白水,有轻雾在其中微微缭绕。
顾之澄惊喜地转过头,喉咙已经咳出了些血腥味,嗓子也嘶哑了,但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欢喜,“母后......”
太后一脸肃容地看着她,眸中的温柔与心疼藏得极好,只是板着脸说道:“现将这盏茶水喝了再说。”
顾之澄眨了眨眼,接过青玉琉璃茶盏,试了试水温,并不烫,只是温热着,适合一口全饮了下去。
将茶水饮入口中后,顾之澄才发现,原来这不是纯粹的白水,里头竟然放了梨汁儿,带了一丝丝的甜,似糖水一般好喝。
顾之澄喝完一盏,还想再饮,青玉琉璃茶盏却被太后无情地收了回去,放到玉茹姑姑手上被端走了。
顾之澄可惜地砸吧着嘴,回味着刚刚嘴里的甜味儿,原本因跑得太急而溢满了铁锈血腥味的喉咙也被滋润得复原了许多,疼痛感少了一大半。
太后明显还不大高兴,斜睨着她,轻斥道:“跑这般急作甚?你难道还不清楚自个儿的身子似个瓷娃娃,跑跑跳跳最容易摔碎。”
顾之澄心里的褶皱被太后温柔的骂熨平了些许,她就知道,她的母后仍旧是最关心她的。
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顾之澄还记得,上一世她屡遇险境,昏迷数日的时候,太后曾守在她龙榻边成宿成宿地不睡觉,只一心为她祈福。
混混沌沌醒来时,望见的那一双爬满了红血丝的眸子,始终深深刻在顾之澄的心里。
所以无论太后怎样恨铁不成钢地责骂她,后来怎样失望地不理她,她都仍旧一颗心向着太后。
她知道,太后对她,爱之深。
只要太后站在顾之澄面前,她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涓涓不息。
顾之澄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挽住太后的胳膊,因咳得嘶哑的嗓子小声撒着娇,“母后,儿臣知道自个儿的身子不能这样跑。但儿臣怕跑得太慢,被她们拦住了,就见不到母后了。”
太后眉心微皱了皱,抬手想将顾之澄的手拨开。
可顾之澄没皮没脸抱得太紧,推不开。
太后总不可能真的撕下脸皮费大力气去推她,但心里的气还是未消的,只好偏过头去,不去看顾之澄讨喜的小脸还有眸子里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卖乖。
程氏别过脸,原本婉转的声音此刻故作冷淡,“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就不必再多说话了,快回去歇着吧。”
“儿臣与母后说完这个好消息,便回去。”顾之澄轻咳了声,从袖口里掏出那张珍藏着的清单来,递到太后的跟前,“母后你看,这是什么?”
太后随意瞥了眼,冷言冷语道:“不过是几个名字,有什么好稀奇的?”
“母后,这不是简单的人名。”顾之澄眨了眨眼,顿了一下,勾起太后的好奇心,“以后这几个,就都是儿臣的老师了。”
“您瞧这个,翰林国史编修严豫,他会来教儿臣书法。”顾之澄细嫩的指尖点了点严豫的名字,划过微微泛黄的宣纸,又落在另一个名字上面,“还有这个,闻大将军,以后会来教儿臣射艺。还有这些......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美眸中泛过异彩连连,最后缓了缓僵着的脸,轻咳一声问道:“你可确定这些人会来教你?”
“那是自然。”顾之澄将清单塞到太后的掌心,弯了弯唇,“这名单是摄政王遣人呈给我的。母后虽然不喜欢他,但应当知晓摄政王向来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让这些人来当我的老师,自然不会反悔耍赖。”
太后跟着点了点头,她知晓摄政王陆寒狼子野心,但在明面上,仍旧还是君子坦荡荡的。
只是太后仍旧有些质疑,“为何摄政王这般好心,给你安排这么好的老师来教你?”
依太后来看,摄政王明明应该是一心把顾之澄养废,最好是人人提起她便觉得昏庸无能,这样他才好名正言顺的篡位登基。
顾之澄也跟着困惑地眨了眨眼,弄不明白的事情,她不敢断言,只能跟着太后一块思索。
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罢了罢了。”太后挥挥手,揉了揉眉心道,“你今儿跑伤了身子,快回去歇息吧,哀家再好好想想摄政王到底在图谋着什么。”
“......”顾之澄的思绪被打断,但听到太后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心中十分欢喜,小脸蹭了蹭太后的袖口,“母后,你不生儿臣的气了?”
太后听到她颇有些得寸进尺的话,状似不耐地剜了她一眼,纤长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若是以后再不听母后的话,一意孤行,辜负你父皇的期望,那你便不用认我这个母后了!”
太后的话说得重,顾之澄听得心里一突,但面上还是挽住太后的胳膊,笑着撒娇道:“母后哪里的话,儿臣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呢?父皇说过,希望我能做一个好皇帝,守好顾朝的江山嘛。儿臣一直记着的。”
“记着便好。”太后弯了弯唇,精致的五官拼凑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记着,那依哀家看,歇息了这么些日子,明儿个你是不是也该上朝看看了?”
顾之澄脖子微梗,脸上稍稍僵了些的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又小脸团团笑得沁甜,声音轻糯地应道:“母后说的是,儿臣明日便上朝去。”
“好。这才是哀家的乖孩子。”太后轻轻拍着顾之澄的手背,温柔的一下下安抚着,“你呀,现在可比不得从前你父皇在的日子。摄政王如今大权在握,对皇位虎视眈眈。你可不能再惫懒了。若是丢了皇位,咱们母子俩性命也难保。去了九泉之下,哀家也没脸面对你父皇,面对顾朝的诸位先祖了。”
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低,隐约之间多了些泫然欲泣的哭腔,美眸中有细碎晶亮的泪花在闪动。
顾之澄眸光微抬,伸出小手紧紧捏住太后的手,宽慰道:“母后别怕,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守好顾朝江山。”
上一世,母后也喜欢这样劝诫她,也总容易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起初,顾之澄年纪小,总是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母后垂泪,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后来她发现,只要跟母后说这两句话,母后便能破涕为笑,用欣慰的眼光看着她,说一句“澄儿终于长大了,相信你定不会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待。”
果然。
这一招,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同样管用。
太后欣慰地笑了笑,用帕子将眼角笑得溢出来的两滴泪珠擦掉,轻轻摸了摸顾之澄鬓边的发,“澄儿终于长大了,相信你定不会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待。”
顾之澄也笑。
只是眸底的几点苦涩,深得只有自知。
第14章 第 14 章
翌日。
习惯了睡到辰时才起的顾之澄,卯时未到,便被翡翠叫起了。
顾之澄躺在龙榻上,望着帐顶因烛火映衬而熠熠生辉的金线龙纹,就连掖在衾被中的手也舍不得拿出来。
每到寒冬,顾之澄总要感叹,衾被之内和衾被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她躺在里面,便是风和日丽,暖意袭人。
而只要试探性地往外伸一伸手,便觉寒天冻地,冷得发颤。
所以听到翡翠轻声喊她起来的声音之时,顾之澄不仅没睁开眼,反倒小脸往衾被里缩了缩,遮住了小小的鼻翼和颜色很淡的唇,只能瞧见那对纤长细密如蝶翼的乌睫轻轻抖动了几下。
翡翠仍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喊着,“陛下,该起了。今日您答应了太后去上朝,可莫要误了时辰。”
“......”顾之澄乌睫扑簌一下,小脸腮边暖得红扑扑的,看模样睡得又香又熟,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翡翠叹了口气,她知道顾之澄年纪小,如今正是要多睡觉长身体的时候。
奈何顾之澄不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还是顾朝的皇帝,想要戴着头上的帝冕,就需得承受这帝冕之重,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见顾之澄睡得太死,翡翠又加重声音,多唤了几声。
可惜顾之澄仍旧没反应,双眸紧紧阖着,睡得极香。
翡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转身去外头找田总管想想办法,总不能误了时辰。
没料到刚转过身,就遇上了太后。
太后也是刚过来没多久,在翡翠身后就着烛火看她唤着顾之澄,却一直没出声响。
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太后哪能发现不了顾之澄此刻是醒着还是睡着。
只是见顾之澄昨儿还答应得好好的,今儿就躺在衾被中似乎忘得干干净净,太后也甚是无奈。
只当顾之澄是小孩心性,除了多管着之外,也想不到旁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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