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伸手不见五指等到天边终于泻出第一道仁慈的光,想象中的第五波刺杀竟然意外地没有到来。
望着天际那一抹珍贵的鱼肚白,歙砚眼睛一点点睁大,摇着旁边天问的肩膀既惊又喜:“不是我眼睛花了吧?你们看,是不是天亮了?是不是天亮了?”
天问正在给伤口止血,防止自己身上的血流空成为一具干尸,在看见那抹奢侈的天光时,激动得长呼一口气,躺倒在地上,一拳头锤下去:“他姥姥的,这破天终于亮了!这一夜总算熬过去了!”
饶是夏侯轻,也忍不住松开紧绷的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一夜,他们全都熬得太苦,所有人都走到了极限。
九思亦是一身疲惫,伤口无数,刚准备放松片刻,忽然又道:“这会不会是曹后的诡计,专门等我们懈怠之时,再送上一波奇袭,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天问皱眉:“不会吧?就算她阴损歹毒,无出其右,可好歹是堂堂国母,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昨晚约定好的,只要咱们在这里留宿一夜,等到天亮便放宁大小姐回来。若是连这都食言,那可不就是说话当放屁,颜面荡然无存?”
九思却道:“不管怎样,咱们既然已经撑到了现在,再小心一些总没有错处,都不要说话了,凝神,静气,再等一等。”
“嗯。”
雨已经慢慢停下,只剩氤氲漂浮的水汽在空中徘徊,将这座未央宫环绕得虚幻迷离真假难辨,就着那抹微弱的天光,九思察觉到夏侯轻异常惨淡的唇色,忙弯腰道:“爷您怎么样?若是撑不住,属下立刻带您出宫,反正天已经亮了,留宿一夜的允诺咱们已经完成,不管皇后情不情愿,她都要放人的。”
夏侯轻就着他递来的帕子,在上面呕出一口血来,脸色却因为这口血诡异地红润了一些,看起来甚至多了点气色,他执拗道:“不急,暂时我还死不了,若是不亲自接到她的人,我总是无法放心的。”
夏侯轻执意如此,几人只得继续静候,待到天边微光逐渐盛放,金乌抬起第三只脚在翅膀下挠了挠,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张开新生的绒毛,皇后身边的采颦终于领着人姗姗来迟,她高抬着下巴抚掌冷笑:“不愧是夏侯世子,一夜四场暗杀都没有要走你们的性命,还真是可惜啊。不过我们娘娘金口玉言,自是不会反悔的,这一局你们赢了,人,还给你们,赶快拿走。”
说着她朝身后抬了抬下巴,就见几名宫婢从身后抬出一个人来,那人躺在一块木板上,滴滴答答的水从木板上渗落在地面上,像刚同他们一样淋了一场大雨,又像刚从水里捞出,安安静静一声不吱,唯有从头到脚盖了一块白布。
见到那人,三人便变了颜色,歙砚下意识脸色发白倒抽一口气。
夏侯轻察觉出异样,连唇角都颤抖:“发生什么事?小姝怎么了?你们都看到了什么?”连着三个问题,往日冷静自持仿佛永远不会乱的夏侯世子,镇定全无。
采颦挑眉冷笑道:“人死没死,你们自己过来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