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曹后猛地抬起头,喉中抽出一口长气,那双锐利的眼中蒙上一层血雾,终于在宁姝即将气绝之时,怜悯地松开了手。
终于摆脱了那五指的禁锢,宁姝眼前一片花黑,张开嘴捂着一片肿胀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令她心口胀痛,浑身麻痹,仅靠着一只发抖的手才不至于使自己溃散倒地。
欣赏着她狼狈凄惨的模样,曹后露出鄙夷的冷眼,似乎有些厌烦地背过身走到那片巨大的,镶嵌着奢靡琉璃片的窗前。头顶的光透过窗棂被割裂成无数个小块,浸在她明黄色的凤袍上,显得格外清冷,飘渺虚无,仿佛一场浮生大梦。她明明在嘲讽,却又像是在哭。
“你们猜的不错,那十万两假银在开始铸造前的确是经过我兄长默认的,此事并不假,但你们这些自诩为公道正义的蠢货又岂知那被动了手脚的十万假银并非被我曹家贪墨,而是从一开始都没有存在过!”
耳边的嗡鸣声被她肃杀的声音击破,宁姝捂着脖子慢慢缓过神来,不由错愕蹙眉:“什么意思?”
曹后伸出手,在那片精美绝伦,又好似监狱牢笼的窗棂上轻轻抚过,用最柔软的姿态,抚着她可笑可悲的一生。
“本朝自开国来,经历三百载,如同一片花种倾洒在肥沃的园中,逐渐开出一片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百姓们安居乐业,朝堂中生机勃勃万象一新,无论是民生还是军政全都达到了鼎盛。可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当鼎盛走到极致便是衰颓的开始。自百年前高祖皇帝继位,因其性情敦厚,宽容乐达,那些原本臣服我朝的塞外狼犬便开始蠢蠢欲动,后我朝又接连经历八王之乱,周氏祸国,我朝虽外表依然奢靡如旧,璀璨如昨,实则早已元气大伤,南燕、犬戎近年来连年进犯,再有各地天灾连年不断更是雪上加霜。原本因连年征战而日渐空虚的国库,在前一年解汉江府洪涝之困时,再度折腰。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迎来了陛下的四十大寿。”
“一个国家的精气在于统治万民的君王,尤其是庞大如我大越朝,陛下寿诞那日万国来朝,多少双来自他国的虎狼之眼会紧盯在这一场千秋之宴上,若是连这场十年一次的盛宴都寒酸度过,那么在那些蛮夷眼中,我们大越又会是怎样的软弱可欺,让人肆意践踏呢?所以无论是为了陛下的颜面还是我们整个大越的安危,无论是当时身为计相的兄长还是本宫自己,又或是其他朝臣,谁都不允许眼看着它成为一场笑话!”
“可是我们的陛下又是何等的刚愎自用,他有满怀抱负,谋算天下,从小周后,从亡太子手里,亲自抢来了这至高的宝座,何等骄傲,如何肯承认他不过是又一个如先帝爷般的庸君!这江山在他手里虽没有败落,却也丝毫没有繁荣。朝臣们太懂他的不可一世,没有一个人敢触他的逆鳞,这时候唯有我兄长站出来,担下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