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姝第四次跪在凤藻宫这片冷硬的地砖上,挺直了后背,低下了头颅。
“臣女宁姝,拜见皇后娘娘。”
鸾座之上,曹后在宫婢的伺候下慢条斯理地净着手,描着半点未见凌乱的妆,自始至终眼皮都不曾抬起,仿佛跟前只有一片空气。
在这死一样的安静里,宁姝掌心死死贴在膝下的那片冷砖上,再一次低下了她的头颅:“臣女宁姝,拜见皇后娘娘。”
曹皇后轻嗤了一声,仍然未曾理会,仿佛她死的似的。
时间一寸一寸地过,恐慌如地底下探出的爪趁人不备揪住人的心脏,然后捏在掌心肆意玩弄,冷眼端详,端看你心藏几寸热血,心有几升挂念,究竟能忍到几时。宁姝默默曲起了十指扣在那片狭小逼仄的砖缝里,直到将指尖扣得发白,她终于如曹后所愿,彻底弯下了她不屈的腰肢。
“臣女宁姝,罪不可恕,特来向皇后娘娘请罪,求娘娘大发慈悲,网开一面。”
终究从她口中等到了那个难得的“求”字,曹后眉尾一动,挥了挥手,命宫婢送上一只软枕搁在她身侧斜斜地倚靠着,这才终于肯垂怜地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凉笑道:“你说什么?本宫年纪大了,听不大清了,再说一次。”
宁姝一双长睫下,将所有的情绪深深隐藏,亦将所有的自尊全都放下:“臣女宁姝,胆大包天,忤逆娘娘,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论罪当诛,臣女绝无二话。然我幼弟宁冀,年方五岁,什么都不知晓,他是无辜的,求娘娘高抬贵手,放了他吧!臣女叩谢娘娘开恩!”
曹后眼皮掀起,齿间析出一声冷笑,面无表情地睨着她,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里窜着浓到化不开的恨意。她挥起衣袖,一把将采颦手中的金盆拂到了宁姝面前,将那盆满满的水掷在了宁姝面前:“开恩?本宫也曾给过你机会,但你是怎么回报本宫的!用你的忤逆,还是你的背叛!”
宁姝闭上眼睛,任由那盆水泼了满脸,串串水渍顺着脸颊滴落滑到脖子里,衣领里,湿了半身,她动也不动,甘愿承受着来自曹后的倾天怒火。因为她知晓,若是今天不能让曹后满意,冀儿断无生路。
曹后自玉阶上走下,行到宁姝面前,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弯下腰来俯视她的投降:“呵,现在你的亲人遇到了危险,你知晓心痛,知晓着急,知晓心急如焚,知晓心如刀割了?那本宫的兄长呢?本宫唯一的兄长,死于你手!”
“你以为你做的是利国利民,匡扶正义的大好事吧?当我兄长的头颅落下的时候,你心中想必痛快得想要拍手叫好!可你这等蠢货,又岂止内里不可言说的真相!你们几人联合,为赵明贞那块顽石洗刷了冤屈不错,却生生将我兄长推入了无边的冤狱!”
脖子被那只手死死地掐住,连喘气都是奢侈,宁姝瞳眸一闪,仰起头,一字一字艰难从喉咙中挤出:“……臣女无知莽撞,请娘娘……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