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萧云翊扶住曹后的双手摇晃起身,热泪盈眶。
曹皇后像他小时候般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发顶,叹道:“母后之前生气也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啊,翊儿,想当年你年纪小小在这后宫中艰难求生,几次三番受到齐妃整治,身边却连站出来替你说话求情的人都没有,就那么跪在齐妃的宫殿外挺直着竹片一样单薄的身子,明明难过得不得了,硬是撑着没有落下一滴泪,没有哀求一声。母后一看你,就觉着特别像看到母后自己,咱们虽不是母子,性子却是一模一样的倔强独立,也是一样地形单影只,一样地从不低头。那时母后就想,若你是我的儿子,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丝那样的委屈,所以才会生出心思将你带到身边亲自抚养,亲自保护你,照料你。只是没想到一问,你便立刻答应了,当时母后欣喜极了,心想我期待多年的母子缘分终于等到了,你虽不是我亲生的,我却定将你作亲生儿子抚养,倾我所能,把最好的一切都夺给你。”
听着曹后一番剖析肺腑,动情至深的话,萧云翊满脸热泪,双目通红:“我虽有生母,可那生母从未保护过我一次,从未珍爱我一回,她想的从来都是如何保护自己。几次三番我险些在这后宫里死掉,唯有母后垂怜儿子,给了儿子一线生机。儿子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儿子为了母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必不再辜负您的期望!”
曹后感慨地拍拍他的肩,亦是眼中含泪,叹道:“你有这份真心,母后便心满意足了。快给母后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那日局势那样乱,我儿定是受了重伤。”
萧云翊目光闪烁,感动不已:“母后还是不要看了,血污之时恐会吓到您。多谢母后挂心,儿子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只有我儿康健,我这做母后才能真正放心。”曹后后怕地拍拍心口,两人相互搀扶,十足地母慈子孝。半晌后,她忽然变了眼色,慢悠悠道,“你刚才说为了母后愿意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萧云翊向上牵起的皮肉急不可查地僵了僵,很快又垂下头,低眉顺手恭谨道:“儿子在母后面前自是不敢有一句假话的,只要能让母后高兴,儿子什么都可以做。”
“果然是母后的好儿子,母后没看错人。现下母后就有几件事苦恼得很。”曹皇后慈蔼地笑了笑,拍拍他的手。
“母后,但说无妨!”
“你舅舅新近惨死,母后这几日心中大恸,整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只要想起他便恨不得大哭一场。此仇若是不报,便是母后此生心结!”
萧云翊心尖一颤,有所预感般晃了晃,他迟疑道:“母后是想让我……”
曹后牢牢地抓住萧云翊的手,她目光阴狠似一条毒蛇,无限憎恶:“对,母后要你替我杀了他们!那个姓段的,那几个小乞丐,还有宁姝,我要他们统统死无全尸,一个不留!”
听到宁姝的名字,萧云翊瞳孔蓦地撑大,满眼地不可置信。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可被腕上的刺痛陡然唤醒,曹后手上那一根根尖利的黄金护甲深深刺进他的皮肉里,紧得扎出血来,她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迟疑了。你在心疼谁,宁姝吗?你舍不得她?我的乖儿子,别忘了你刚才在母后面前那番承诺啊,之前那些事母后可以既往不咎,但前提是,替母后完成这件事,然而带着萧云岑的人头回来见我,这大好的江山,母后依然可以双手捧到你面前。翊儿,到底是她,还是你心心念念的江山,你可想好了。”
像心底最深的欲望被吹破,萧云翊喉头不断滚动着,连指尖都在战栗,想要嘶喊,为何要这样逼迫他,为何一定要在这两者中二选其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可是当天下江山四个大字狠狠地撞在他心口时,他忽然迟疑了,那最至高的理想封住了他的嘴巴,拦住了他的抗争,围堵了他的本心,迫使他做了野心底下最软弱的傀儡。
在许久许久的极致挣扎后,他浑身被从水里捞出一样,一点一点地攥住拳头弯下他的膝盖,朝着面前这个代表无上权利的女人低下了头颅与内心所有坚持,喉咙撕破般道:“儿臣,听从母后吩咐。”
曹后伸出掌心,像抚摸一只臣服的兽盖在他的头顶,大笑道:“哈哈哈,这才是母后的好儿子,乖儿子!”
萧云翊复又道:“那夏侯轻呢?母后,为何没有提他?”
曹后脸上表情倏然一变,收回了掌心放在眼下仔细端详,露出一个极其神秘莫测的笑容:“他,不急。母后要亲手将他料理干净,那可是母后我给你父皇准备的最重最重的,一份大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