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满头大汗地抱着她刚买回来的宝贝,穿过水榭花廊,避开洒扫的王妈妈手里提溜的扫把,躲开宋婶儿怀里捧着的水盆,在刘妈妈的嗔骂里一路冒冒失失地冲进她家小姐的院子,哗啦推开门,一脸献宝道:“小姐小姐!你要的材料我又给你买回来了!这是琉璃,这是玛瑙,这是丝绦……这是书画店里刚到的新一批彩笺,店家说这是店里最好的货,城里不知多少名门闺秀们挤破头想要,被我抢到了,嘿嘿嘿嘿小姐,我厉不厉害?”
宁姝眼睛亮起来,忙接过那满满一匣子的东西:“厉害厉害,我们小连翘最厉害了。快快快拿过来,明晚就到乞巧节了,再不加紧,你小姐我可要丢人了。”
自从打定主意要拉着夏侯轻一起参加乞巧节,宁姝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在屋子里苦练手工,旁边儿小冀儿双手背在后头,挺着圆溜溜的小肚子,学着他的夫子一脸严肃地板着脸,在宁姝周围指点教学,不亦乐乎。
小孩子是长得最快的,才半年的时间,冀儿的个头又往上蹿了一截,因着最近的变故,原本肉肉的小脸蛋消下去不少,还没养回来,唯有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依然琥珀似的干净透亮,仿佛只要他在,这世间便是纯净可爱的。
在宁姝翻看材料时,冀儿踮起脚尖望着宁姝刚完成的一副大作,满脸好奇道:“姐姐,你画的是什么啊?”
“小兔子啊,看不出来吗?”
“可是小兔子的耳朵是长长的。”
“……我这只兔子是特别的,它小时候不听话溜出去玩耍,不小心把耳朵摔断了。”
“可是兔子的嘴巴是小小的。”
“……我这只兔子太贪吃,于是把嘴巴吃大了。”
“可是兔子身上毛绒绒的,尾巴圆溜溜。”
“……好吧,其实它是一只长得像兔子的猪。”
冀儿又指了指隔壁那张,“那旁边那只是什么?野鸡吗?”
“……不是,孔雀。”
“可是孔雀的尾巴是扇子一样的。”
“……我这只最近刚换毛,所以羽毛显得不那么丰富。”
“可是孔雀的脖子十分修长。”
“……我这只比较胖,于是脖子都缩进肉里了。”
“可是——”
宁姝赶紧打住,认命道:“好吧,你说对了,它就是一只野鸡。”
宁冀同情地望着他为了制灯熬了几个晚上熬出黑眼圈的亲姐姐,又同情地望了望地上已经不知被做坏的第几批灯笼,人小鬼大一声长叹,默默觉得被她姐姐送灯的那个人,好像有点惨啊。
怎么办?只好他出马了。为了姐姐能顺利嫁出去,他得加把劲啦!
在经过了近几个月的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之后,随着陛下苏醒,百官归位,京城难得恢复了平静。哪怕许多人已经隐隐预感到一场更大的潮涌正在蓄势待发,可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谁也不能阻止这场暴风雨来临前的狂欢。于是翌日傍晚的这场乞巧大会,意外比往年还要热闹,月亮还未升上枝头,东西两市便早已香车宝马,人头攒动,火树银花,溢彩流光,美得不似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