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徽墨手忙脚乱爬上马车,挥着马鞭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追了两条街才追上一路疾奔,被汗水淋透的宁姝。
“宁大小姐,上马车!马跑起来比你更快!”
宁姝一口气跑了两条街,已是强弩之末,见到徽墨赶紧登上马车,坐在车里感受着马儿加速后在耳畔带起的风,她那颗一瞬间失控的心终于逐渐降温,理智一点一点回笼。
徽墨将马鞭高高挥起,回头道:“宁大小姐你别着急,歙砚、九思他们都在世子身边,一定不会让世子出事的。”他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世子爷中毒的事情全天下知晓的人也不足十个,且都是亲密可信之人,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难道是下毒之人?她想动手了?”
宁姝双眸紧闭,手指用力按在软榻上,几乎将上面绣着的兰草图案抠破,她低声道:“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徽墨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怎么可能?世子爷他想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当他身中剧毒的消息传出,带来的震撼足以用石破天惊形容。不仅仅是京城里这些躲在暗处的野心家会闻讯躁动,更可怕的是南平王府镇守云燕多年,光世子爷率兵杀死的敌军就有数十万,九州之内结下无数仇敌,多少人做梦都想砍下他的头颅。饥渴的鬣狗闻到血腥味,怎么可能不蠢蠢欲动,伺机痛下杀手?
宁姝低抽一口气,刚才跑出的那身热汗在风中逐渐凉透,紧贴在她的肌肤上一直凉到她的心里,许久后她才颤声道:“他想以身为饵。”
至于为什么他如此急迫出此下策,唯有一个原因,她不敢出口。唯恐过往的言灵听见了,让它成真。
徽墨愕然瞪大双眼,震惊得无法说出话来:“我们,我们赶快回去!”他吹响口哨以几乎祈求的口吻,祈求着马儿跑快些,再跑快些。
却听身后宁姝在长久的沉默后忽然道:“停车,我们掉头回去,继续去查案。”
徽墨又惊又急:“为什么?我们就快到王府了,还差三条街!快回去劝劝世子爷啊,只要你劝一定有用的!他不能这样!”
宁姝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一朵开在风雪中的白色梅花,兀自强撑着死死抱住花托,才不被人看出她藏在深处的软弱,她说:“既然他做下了决定,便是谁也劝不住他,若是能被人轻易改变他就不是夏侯轻。同样,既然他定下决断,心中必有把握的。所以,劝不动,也不必劝。与其将时间白白浪费在口舌之争上,不如去做一些更有用处的事。”
“可是他——”
宁姝坚定摇头,尝出满齿的血腥味:“没有可是。我相信他,除非他愿意,否则一定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的。因为,他可是夏侯轻啊。”
徽墨仍有异议,却在听到她最后一声宛如浅唱般的低吟时,胸口默默一震:“你,哭……啊不,你说得对,我家世子爷是什么人,那些狗胆鼠辈休想动到他一根毫毛。我们走!去把那些案子一个一个破解掉,然后将那个躲在阴沟里下毒的混蛋揪出来,拉到世子爷脚边,让那家伙跪着求饶!”
他抬起袖子默默抹掉眼角的泪花,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大声叱了一声“驾”,以最快度的速度踏回来时的路,默默祈祷一万句,世子爷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
而马车之上,宁姝掀开车帘遥望着那座煊赫而熟悉的府邸,最高的那栋楼台上弯弯而起的飞檐,碧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来,跃进她的眼,也照亮她长长的睫上盛开的水光。
粉色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软肉中,她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心中默念:别死,夏侯轻你给我听好了,你不准死!要是你敢在我见到你前死掉了,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恨你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