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小周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宁德远脸上充满了感慨,一幅瑰丽、传奇又可怕莫测的画卷在他的声音里徐徐展开。
“也许,先帝爷给她的权利实在太大了,不仅天下珍宝任她挑选,更是纵容她干涉朝政,甚至连奏折都容许她代批。她四十岁那年,先帝爷不惜花费半座国库为她打造了凤凰台,并命全城百姓前来朝拜。因先帝爷年岁渐长,太子之位却悬而未决,朝臣屡次提及都被先帝以待皇后产子为由挡下,直到先帝已过天命之年,皇后娘娘膝下都没能成功诞下一名男婴。先帝爷扛不住压力,终于决定在数位皇子中选择一位,而这位皇子就是小周后一力保举的,她仙逝的姐姐——大周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亦是她的侄儿。这样的行为,像极了数百年前的唐朝武后,准备窃走李家江山!
朝臣们义愤填膺,反对的奏疏如雪花一样飘到陛下案前,却没有一本进到先帝的眼。小周后的权势已经大到如同一头巨兽,再也挡不住了,而她也不屑于再遮掩。太子就像她手中一把尚方宝剑,只要有他在手,她便坐稳了江山。久而久之,连陛下也开始发觉她的野心,渐渐与她疏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周后察觉了他的意图,先下手为强给他灌下了毒药,让他一病不起,而那毒十分诡秘,无色无嗅,连最高明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唯有脖子上悄悄绽放了一朵血色的五瓣梅花。
当时,所有人都在为大越江山即将易主,百姓凄苦即将到来而悲啼,谁知那小周后突然一夕之间患上癫痴之症,一剑砍死了先太子,然后提着那把带血的剑将凤藻宫上下上百口人一个不留杀了个精光,又点火将一具具尸体烧成了黑炭。只有她一人活着,被赶来救驾的今圣下令关入了凤凰台。满朝文武都拿不定主意,该将这失心疯的妖后如何处置,她在疯笑了几天几夜后,又点了一把火,这次把自己跟那座金碧辉煌的凤凰台葬在了一处。自此,她的时代终于过去了。
你或许想问,这些同你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这个故事里很多秘辛之事,都是我们成婚前,你母亲亲口告诉我的。在小周后四十寿诞那日,你母亲随父兄一同前往凤凰台拜贺,小周后曾见你母亲生得玉雪玲珑,且八字极具福相,于是常将你母亲宣入宫中陪伴,先帝也常在凤藻宫见着你母亲,于是金口一开,这便是你母亲郡主之位的由来。
自七岁至十岁,你母亲在宫中伴了三年有许,直到凤藻宫那场大火前一天,她突然患了急症被送出宫门。待她痊愈清醒时,已是半月之后,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记不清了。但你母亲性子柔和,最是与世无争,除了这件事外,我再也想不出有其他可能。”
这样一个漫长的故事,宁德远讲完已经喉咙发哑,充满了疲惫。而宁姝心底许许多多的疑惑也终于有些见到了冰山一角,只是那冰山一角下还隐藏着怎样不可想象的沉重,宁姝无法想象。
反正宁德远送他们离京的念头已被宁姝亲手打碎,他一时想不出任何办法,只得在宁姝的劝慰下,回房暂歇。隐秘的房间里,终于只剩宁姝跟子归二人相对无言。
怕宁姝瞧不清楚,子归特意取了一盏仙子抱兔灯来,放到宁姝面前。而灯火之下,宁姝恬淡的面容一瞬不瞬地对着那只匣子里厚厚一叠陈旧的纸笺。
片刻沉思后,她问子归要来一盏茶,手指在那淡绿色香叶浮沉的茶水里沾了沾,而后安静地在桌案上理出一条条思路。
二十五年前:小周后、祸国妖后、先帝中毒、大权在握突然疯癫;母亲染疾、记忆残缺。
二十五年后:诅咒不断、天降血书、祸国妖后、今圣昏迷不醒不知死活、往事重现。
最后她又抬起指尖,在案上划出横、竖两笔,写了个大大的“十”字,又在这“十”字后面缓慢而郑重地写上最末三个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