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之内,宁姝身后的高台上,一袭猩红披风望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捏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再也无法压抑地重拍栏杆,转身下台阶。
一名穿着侍卫铠甲的蒙面女子突然出现,伸手拦住了他的脚步:“六殿下,你不能过去。你难道忘了娘娘耳提面命的那些话了吗!”
萧云翊垂下眸,极冰极冷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她撕碎:“她出事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阻拦我的,如今还要用同样的理由再拦我一回?给我滚开!”
飞鸾被拂开,重重撞在围栏之上,她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处,跪在他面前的石阶之上,伸出双手,恳切道:“您可以不顾娘娘的叮嘱,那么您的皇位呢?您难道也不要了吗?您卧薪尝胆近二十年,终于等到了如今的机会,现在陛下危在旦夕,皇后娘娘陷入困境投鼠忌器,她没有子嗣,您是她最后一步自保的棋,待局面走入绝境,她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您捧上皇位,才能换来她的安泰无虞。所以您不能下去啊,非但不能下去见宁姝,更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忙都不要帮,只有局势越乱,那才是真正的帮您自己啊。
六殿下,这么多年来您的抱负、您的能力、您心中万万千千的不平,只有飞鸾懂您,飞鸾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行差踏错,来日后悔啊!而且,宁姑娘心里,并没有您。您即便下去见她,也……于事无补……”
飞鸾话音未落,萧云翊眼中划过一道恨意,他抬起一脚将飞鸾踢到了一旁,飞鸾仰头喷出一口血来,可是仍倔强地爬起来重新拦在萧云翊面前,她脸上的面具裂开一条缝隙,跌落在地上。
夏侯轻冷笑望着她极其熟悉的一张脸,痛恨道:“又是那套说辞,又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蛊惑!那日在城门口,我检查公主和亲车队便隐约发现了不对,待车队离开我恍然醒悟,立刻策马去追,若论时机我显然比那夏侯轻要早上许多,我本可以在她受到伤害时及时阻止,也可以在她受到重创后抢先一步先将她带回,更可以在她崩溃疗愈时取代那个瞎子在她身边照料她、疼惜她,最终重获她的信任,将时光拉回从前。
若是我那么做了,再没有夏侯轻什么事!我跟她,本可以重来一回,是你毁了这一切!
当年本王出征平寇,你全家遭受匪寇毒手,唯你一人残存,我见你容貌与姝儿几分相似,便动了爱屋及乌之心,于是出手在匪寇的刀剑下救了你一命。我留你不是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你像她的影子!本王收留你当日便与你说明,你的命从今往后归我,若是有必要,我会让你代替姝儿去死。可是你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取代姝儿做本王的王妃,想做大越未来的凤主?!”
飞鸾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剧烈颤抖着,脸上滑过两行透明的长泪,道:“六殿下,飞鸾承认,飞鸾的确对您心存恋慕……更自知自己身如草芥,就连站在您身边就已是最大奢望,可是飞鸾没有办法啊……那日炎息山下,我亲眼看着父母兄长被匪贼们割断了喉咙,吊挂在尸林之上,我看着他们全身的血像雨水一样滴落而下,看着他们朝我伸着手想要我去救他们,又像是不舍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被畜生糟蹋,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就像砧板上的肉被拧断了手脚,任由那些畜生撕扯我的衣裳,想要……那个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正准备咬舌自尽,是殿下您驾着一匹赤马披着猩红披风一剑捅穿了那个畜生的喉咙,所以,这世上除了您我还能爱慕谁呢?
可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脚下一块泥,地上一棵草,根本配不上你,所以从不敢有那等奢望。我阻拦您真的不是因为内心有私,而是为了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