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面前破碎的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可即便再小心,还是牵动了她的伤口,流出新的血来,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无。
莫大的恐惧,让他眼前炸开一片血雾,实在不敢想象若是他再来迟一刻,不,也许是一瞬间,一个须臾,他就要永远地失去她。
他的小姝,才十六岁,少女最娇贵美好的年华,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他却不小心把她弄丢了,还让她被人伤成了这样。
心被撕开来痛,他压抑不住沉沉咳嗽了两声,嘴角呕出一口血来。
徽墨无法忍心看下去,伸手带着哭声道:“世子爷,让我来吧。”
夏侯轻摇头,视若珍宝地将宁姝抱在怀里,穿过血泊冷雨,穿过刀光剑影,穿过破庙的残垣断壁,一步一步将她抱了出去。
萧长平的马车一路远远坠在后头,刚在门口停下,在见到宁姝的情形时,瞳孔也紧缩起来,不忍地移开视线。
她咬了咬唇道:“把她抱进我的马车吧,马背颠簸,她身上的伤……受不了的。”
她担心夏侯轻生她的气,会拒绝,没想到他顷刻思忖后,并没有任性,而是冰冷客气地道了一句:“多谢。”
客套疏远,如同陌生人。
萧长平心里涌起一潮又一潮的酸涩,知道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再回不去了。
九思带着侍卫押着一群人跪在破庙前:“世子爷,这些都是刚才从破庙里跑出去的人,他们互相指认,宁大小姐身上的伤势是拜他们所赐,他们一人一刀,每一个人都逃不了干系。”
夏侯轻蓦地回头,睁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不到半点光亮,却比深夜漆黑十分,比刀锋锋利万倍。
世人眼里的南平王世子容姿卓绝,清雅如仙,可这仙也可以为了一个人愤而入魔。只听他嘴角含血,一字一顿道:“把这里的人,全部杀掉,只要伤过她的,一个不留!”
“是!”
在将所有死士清理掉之后,歙砚擦了擦额头的汗,天方终于吐出一抹柔嫩的白,雨终于彻底停了,太阳推开云幕跃跃欲试。就着微亮的光线,他忽然看到三四具死尸下压着的一道熟悉的身形,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发了疯地扒开那些尸体,将埋在下面的人挖了出来。
因为长久的浸泡,她脸上的面具被泡发开来,轻轻一揭就脱离,然后露出下面那张清秀如兰的脸庞。
“母老虎,你醒醒啊,你不是暗卫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伤成这样?啧啧,果然装得再怎么凶也是个女人嘛,女人就是要靠男人保护滴。看你难得这么柔弱的份上,放心,我来救你啦。不过这次你可不能再诬陷我占你便宜啦,嘿嘿。”
可是无论他怎么故意挑衅逗她生气,想逼出她平日里那股子凶神恶煞又生机勃勃的模样,这次她都没有反应了,只能虚弱地睁开眼睛,寂静而悲伤地看着她,嘴边尽是血污。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歙砚脸色一变,轻轻张开了她的嘴巴,然后,世界分成了两半。
“你的舌头呢?快告诉我在哪里,我帮你找出来!”他像失魂落魄的野狗在地上到处翻找,呆呆傻笑,“别担心,我能找到的,我肯定能找到,徽墨他医术很厉害的,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等找到了,我就让他帮你缝回去。你那么厉害一张嘴,怎么能变成个哑巴呢,老子不答应!”
子归伸手轻轻拉住了他。
歙砚抖了抖,抬起头,伸手盖在了脸上,双肩无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