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体像漏了无数洞的破筛子,每一处都在漏风,无数重巨大的疼痛叠加在一起,她连喊叫都只能无声。
可“她”还是如魔魅般死死缠着她不放。
“你看到了吗?这世上的人,都是这副德行!前一刻还正当光明,扮演忠臣君子,下一刻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礼义廉耻、忠诚信义,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全都可以抛弃!痛吧?痛就哭出来吧,哭出来给我听。”
宁姝喉头不断喷出血沫来,好像五脏六腑有一处被搅碎了,要从嘴巴里流出来,她滚着泪嘶吼道:“你给我……滚!我不会哭……我死都不会哭给你看!”
“小姐!”盼归双耳都渗出血来,耗尽全力挣脱了缚绳,冲到了“她”面前。
望见盼归那双如漩涡般的眼睛,“她”短暂定住了一瞬,而后冷笑勾唇,挥袖一掌将她拍飞:“雕虫小技也到我面前献丑,自寻死路!”
盼归被一掌拍成重伤,垂死地趴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们就如同微末蝼蚁,再蹦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滚烫的泪水流出来混进雨里,宁姝大喊道:“有能耐你杀了我!!!”
“她”讽刺摇头:“不,我不会那样做。死亡对你来说不是惩罚,而是嘉奖。我的乖孩子,我这么多年来饱受的痛苦,怎么可能让你如此轻而易举就了结了呢?恨我吗?不,你应该恨眼前这些人!恨这全世界!
你这一路上一直都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吧?我告诉你,你叫宁姝,宁国公府的嫡长女。你身上中的药,你被抹杀的记忆,包括被抹去了身份扔进和亲队伍里赶出大越,都是拜你的亲生母亲所赐!你觉得惊讶不可置信?告诉你,是真的,这就是事实!你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其实就是因为你的母亲亲手在你的羹汤里下了毒啊,你可以问一问你这个装聋作哑的婢女是不是这么回事。”
宁姝以为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可是听到这些话,她嘴里还是猛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她瞪着遍布血丝的眼睛,竭力否认:“不,不可能,我不信!”
哑女被解开穴道,面对“她”的逼问,含泪拼命摇着头:“不,不是的!郡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你,你千万不要信她的胡话啊!”
可是当她张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时,宁姝眼里的光就黯淡了。
“她”还在挑拨:“听吧,她这个哑女的身份都是假的,全部人联合在一起,把你耍的团团转啊。”
哑女,也是子归,痛哭自辩:“不是的,属下不是故意骗你,而是害怕你听出我的声音,唤醒你的记忆,属下也是情不得已!小姐,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千万不要!”
“她”却轻描淡写地抬手:“那么你能否认,她的母亲亲手给她的汤羹里下了药,哄骗她喝下去的事实吗?”
子归嘴唇颤了颤,无法辩驳。就这短短一瞬的迟疑,宁姝心里有什么成了灰,再无温度。
“她”摇了摇头,怜悯地俯视着血泊中的宁姝:“真可怜啊,你的亲生母亲,背叛了你。或许,你唤我作母亲,让我来疼爱你吧。
对!就是那样憎恨的眼神,恨吧,恨吧,恨不得喝人血吃人肉,把背叛你的人统统杀掉。恨吧,恨吧,赶紧成为第二个我!”
越来越多的人刺完后,赶紧丢下刀子跑了,只剩下最后两三个。按住她双手双脚的人接连离开,可这也于事无补了,她最后一次觉得痛,还能动一动手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她只会闭着眼睛,默默期盼:死亡是什么滋味儿来着?求求你,快来我找吧。
然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失去了意识。
“小姐!!!”子归眼角都哭出血来,以天底下最憎恨又最恐惧的眼神望着“她”,“妖魔!你这个畜生!妖魔!!!”
“啧啧,宁国公养的几个小暗卫倒是有点意思,你叫子归吧?你这一路上为了防止她认出你来,特意扮成了个小哑巴,真是辛苦你了。这样,你既然喜欢装哑,本宫就成全你,往后就安安心心地做个真哑巴吧,哈哈哈……”
子归下巴被硬生生掰开,只觉舌底一凉,这一生某样东西彻底地离开了她。
做完这一切,“她”意兴阑珊地扔掉手里那块粉色的软肉,回过头望着血泊里破烂布偶一样的宁姝,用帕子细细擦拭着被血脏污的手。
“这游戏,该结束了。”
最后一个人瞪着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宁姝全身上下仅剩完好的心脏,高高举起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