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有人在哭泣的声音,许多许多道,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围在一具棺木前嘶声大哭。
她看到许多许多泪水,从眼眶滚落,滴落在棺木前的泥土里,滴落在许多人的脸颊与衣襟前。其中一个衣襟的主人,双手死死地扒在那具棺木上,望着里面七零八碎的焦尸碎片,哭得浑身抽搐,数次昏厥。
“我的姝儿……我唯一的宝贝女儿啊……”明明看起来风韵尚存,温婉似水的年纪,可不知怎的,鬓边竟生出一缕白发来。
她旁边,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看起来白乎乎,软嘟嘟,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也扑闪着硕大的泪花,极力伸出小手想给予悲到极致的母亲安慰,可还是忍不住扑到了棺木前,舞动短短的双臂不让匠人将那具棺盖合上:“你们让开,别碰我姐姐,别把我姐姐一个人关在里面……呜呜……姐姐,姐姐……”
一个不惑之年,峨冠博带的男子,亦是满脸痛极地站在那里,将撒泼的幼子抱到怀中,可在再一次看见里面爱女的惨状时,亦脚步虚浮,险些踉跄跌倒,潸然垂泪。
一个圆圆脸,看起来很是软和好脾气的人,走上前将他扶稳安抚一二,可转过头他自己眼睛也是通红。
还有一个人,站在十丈之外的樟木之下,遥遥地看着那具棺木的方向。这人好生奇怪,明明已是炎炎夏日,偏生穿着一件缁色的罗衫,眼前还蒙着条同色的锦缎,在他身后无风自动。
她想,这人肯定是个奇葩,穿成这样,也不怕热死他。
不过这人看着倒是一副好皮相,虽看不到眼睛,不过露出来的其他部位皆算得上人间极品,眉如画,鼻似天工雕,尤其是那双唇生得极妙,厚一分太过,薄一分则显薄情,就这样不厚不薄刚刚好,唇尖挺出一道微微的弧度,叫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猿意马。
若是在这唇尖上再点上一滴酒珠,那可真是人间尤物非他莫属了。
只可惜这唇的颜色异常的苍白,像是正经着什么大病重伤,连带着其他地方皮肤也是极白的,像是一团雪。
她心想,这可不能啊,这阳光这样刺眼,万一一个不小心将这人晒化了,人间可得多可惜啊。
瞧,他眼前那条黑色锦缎已经被晒化了一块,不然怎么现出被水浸湿的深色来?
她不由自主朝那人飘得近一些,听他在沉默许久后,轻轻掀动薄唇惨淡笑道:“我二十一年来自视甚高,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也未能保护好,真是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知怎的,这一句话,跟把刀子似的,将她心口时时刻刻跳动的地方剜了出来,用力地掷在了地上,满地鲜血,疼得她直不起身来。
四周那无数道哭声,更是如同无数道鞭子,抽得她鼻尖发酸,五脏六腑皆痛得抽搐起来,让她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些人的手臂,挨个将他们的眼泪擦干,叫他们别再哭了。
于是她伸出双手,用力一抓!
“四小姐您醒啦。”
耳边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一把拽住她的双手,将她从遥远的虚幻之境拉了回来,宁姝一下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