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子如此胆识,真叫人敬服,敬服!咱们就端看他俩谁降伏住谁吧!”
众人八卦得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竹板一敲,把全城的人一起叫来分享才好。没一会儿天际一声闷雷,很快落起雨来,众人赶紧收回奚落或看热闹的目光:“哎哟哎哟,怎么突然又下雨了?今年的雨水也忒多了,快跑啊!”
人群四散躲雨,唯留路的尽头萧云翊一人站在雨幕之中,细密的雨丝将他的头发打湿,与他瞳孔的颜色一样,显得更加浓黑。他静静站着,如同一座冷凝的雕塑,没有任何声息。
一把油纸伞遮上他的头顶。
“殿下。”
执伞人是个正值花信的姑娘,眼眸含水,眉宇俏皮,仔细看竟与宁姝六分相似,就连穿衣妆容风格都与宁姝一致,毓秀中不失英气,唯一不同的是,她温婉的表象下刀锋一般的锐利杀气。若是宁姝在此看到她,心里一定会五味陈杂。
望见她,萧云翊剑眉便皱了起来,冷声道:“飞鸾,你来作甚?我不是令你若无我宣,不得现身么?怎么,本王的命令,你已经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飞鸾立刻单膝落地,躬身惶恐道:“飞鸾不敢!飞鸾只是见下了雨,不忍殿下淋雨,方才斗胆现身为您遮蔽,是飞鸾该死触犯禁忌,请殿下责罚!”
“就算我淋了雨,与你何干?我记得我告诫过你,谨记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逾越。我收下你,只是不愿拂了母亲的心意,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你可记得?”
少女眼中充满了痴缠的眷恋与痛惜:“殿下是飞鸾的主子,只要殿下想要飞鸾性命,飞鸾绝无犹豫!飞鸾知晓,在殿下眼里,我只是宁大小姐的影子,可即便如此,也请殿下看在我这道影子的份上保重自己……殿下生辰那夜喝酒喝到吐出血来,飞鸾再不愿看殿下那般伤神伤心……”
萧云翊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够了!我不需你提醒我!”
手中油纸伞啪地落地。
“唔!”飞鸾被迫抬起头,纤细的脖颈处发出咯咯的声响,雪白的皮肤因为无法呼吸而发红,剧烈颤动的长睫上落满了雨水。
萧云翊望着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前的某一世,宁姝被他掐着脖子,跪在他面前无声落泪的模样。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幻相使他心襟摇曳,胸口滞塞闷痛,不由自主松开了手掌。
飞鸾捂住险些被掐断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
萧云翊用力甩了甩脑子,始终没明白刚才那一瞬的幻相是从何而来。他长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暗哑转身,他绣着金线流云纹的锦袍下摆在雨水中翻掀:“没死的话,走吧。”
飞鸾望着他冷酷卓绝的背影,目沙哑地应了声是,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油纸伞,回过头望了身后的南平王府一眼,收回视线亦步亦趋跟上。
地府上万年来,既无晴空,亦无花草,单调乏味犹如一片死灰。唯一盛放的曼珠沙华,其实也并非活物,而是由一颗颗触怒天条,被天道之手碾为齑粉的魂灵所化。它们有花无叶,猩红绮丽的色彩全都是那些魂灵最后一口心头血所化。而后便是几千年静守忘川河边,遭受这世上最孤寂无望的处罚,待到猩红褪尽,便是灵魂彻底烟消云散,终得解脱之日。
所以,难吃死了。
宁姝刚进地府十年,在吃了第九百九十九朵曼珠沙华,美其名曰渡它们早死早超生后,一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