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轻斜靠在石壁上,并未回应。
她又唤了声:“世子?”
夏侯轻仍然纹丝不动。
她心下一紧,赶紧弃了牌位跑回去,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夏侯轻已经晕厥了过去,一摸额头滚烫,嘴唇却是不正常的灰败之色。
糟了!他毒发了!
怪不得在她醒来前,他先一步挪到了旁边的石壁上倚靠着,为的就是不让她发现,不让她担忧。他一直都在强撑,宁可悄悄忍受着毒发的煎熬,也不愿让她知晓。
“夏侯轻,你真是——”宁姝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不比游丝强多少,将断未断,但总算还没断。喉头被哽住了,她用力攥紧他的衣角,“真是——讨厌死了。”
眼前再度变得模糊,她拼命将未出的眼泪压制回去,坚如磐石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阎王爷率十殿阎罗一起来跟我抢人,我也要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你在我这里,绝没有这个‘死’字!”
她用力咬紧了嘴唇,牙齿深深刺进肉里,让这锐利的疼痛与血腥味帮助自己保持冷静与清醒,重新走回那片灵牌前。
每一个灵牌下都各设一只骨灰坛,难道这玄机藏在这些骨灰坛中?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忌不到什么死者为大,什么天打雷劈,若真要怪罪,将来她入地府后,亲自向面前薛家先烈们挨个磕上一千个响头也不妨事。但是夏侯轻的命,她非救不可!
她挨个将那些骨灰坛打开,没发现问题。紧接着又试着将那些骨灰坛移位,亦无动静。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或者还是那些草人盔甲的排布有什么问题?听闻薛家先祖曾给后世子孙留下一套特殊的兵法,可知晓这兵法的人几乎已经死光,唯留薛红衣所出的那个根本不知姓甚名谁,是男是女的孩子。那个孩子花费了多年时间布置了今日的复仇,就算“他”知晓,也不会告诉她。
宁姝你冷静,在想,再想!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在这片阴森潮湿的坟冢里忙碌奔跑着,手指早就不知何时在翻找时,被锈蚀的兵器割破,但是她半点感觉不到。
夏侯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像一根拉到极致的蛛丝,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宁姝俯首贴在他的心口,小声哀求道:“夏侯轻!你再坚持一下,等等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带你出去的,你再等我一下下,就一下下,好不好?”
可那根透明的蛛丝还是断了。
蓦地她脑中炸开一片血雾,心口像剜了一刀,血肉模糊。满是血的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她跟个疯子一样用双唇紧密地贴上他的,往他口中渡气,像借由这种笨拙到极致的方法,为他续上那根蛛丝。
你说我既然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就别想再下去了,你说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的,你还让我回去给你罚抄一千遍呢……我还一个字没抄,你怎么可以先反悔呢?不可以,我不允许的!你给我回来啊!
巨大的迷茫与害怕从四面八方朝她挤压而来,来势汹汹,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挤碎。重生后,她屡次濒临险境,可唯独这次,让她茫然失措,陷入恐惧。她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十殿阎罗,黑白无常,你们滚出来啊,我同你们做交易,把我的命分给他一半怎么样?
她不停地吸取着新鲜空气,渡到他口中,一瞬不曾停歇。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他的舌尖动了动,轻轻地,像一尾小鱼触在了她的舌上。
一下子,宁姝就哭了出来。
眼泪啪嗒落在了他的眼睛下方。似被那滴眼泪烫到,夏侯轻虚弱地颤了颤浓长的睫毛,舌尖再度动了动,舔在了她被自己咬破的唇上。
宁姝张大了双眸,将自己的唇从他唇上抽离。
“你怎么,哭了?”他声音极其沙哑,眉心却是皱起的。
宁姝别过头去拭泪:“本姑娘才没有哭,我就是……饿着了……听坊间话本里说过,从前有两名渔夫结伴打鱼,半路遇到风浪迷失了方向,亦无食物果脯,然后一个渔夫就把另一个吃掉了,挨到了获救的时候。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吃掉活命呢。”
他断断续续地笑起来:“若是如此,你是该吃掉我的,只是我身上有毒,记得先把我烤熟了再入口……”
“你这个人,真有毛病的!”宁姝被他说得,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翻滚,她急忙仰起头让眼泪倒流。
模糊之间,她忽然发现头顶那片奇怪凸起的石头走向,与天象星宿隐隐吻合。她捏起衣袖匆匆将眼泪擦去,仰头仔细观察,又将视线落在那些稻草盔甲人上。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