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将她抱紧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再也无法分离。许是这夜风太大,他的声音似乎有一丝悲鸣,“姝儿,姝儿。算我恳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无论我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让你不开心了,让你记恨上我了,求你原谅我一回吧,再给我们的青梅竹马一次机会,好吗?”
她无法挣脱,所幸不再动。许久之后,她说:“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横跨了整整三百年。每一世你我都有幸相识,可每一世都以惨剧结束。一开始你都似乎垂青于我,将我捧在手心,可每一世的后来你都将我无情地扔进了尘埃里。那个梦无比的真实,好像就是你我的前世今生。我赌过一次,可输得惨不忍睹。这一次,我不想再输一次了。”
萧云翊瞳孔微震,短暂的错愕后,他拼命否认道:“梦里的我不是我!别说是梦,就算你的确经历过那样的前世,可前世那个萧云翊的所作所为难道就能安在我头上了吗?不要拿虚妄的前世来度量我的今生!这对我不公平!”
他决绝地伸出右手,用尖锐的牙齿用力咬破,“我敢用我的性命、我的前程、我所有的所有,向你割血发誓:若我今生有背于你,便叫我生生世世灵魂湮灭,再不入轮回!姝儿,我敢发誓,你敢不敢信?”
宁姝轻轻摇头:“不敢。”
“为什么!”
宁姝抬头望了望天际,像是透过那轮月之镜,望着这轮明月共照的另一个人:“没有办法了……”
她的声音轻淡如水,绝情又温柔:“因为我的心很小,只能住一个人。现在,它里面住进了别人。”
萧云翊已近疯魔:“谁?是谈思危,还是别人?你说是谁,我现在就去把他杀掉!你的心里不可以有任何其他人,只能有我!”
“夏侯轻,”她道,“你可以去杀他,如果你能冒着跟南平王府决裂,永失皇位的风险,你可以去。但是就算你真杀了他,我这颗心也变不回去了。覆水难收,权衡利弊,这些道理六殿下几岁时已铭记于心了,不是吗?”
紧紧搂住她的双臂,一寸寸僵硬,一寸寸裂开,萧云翊忍着胸口哗啦哗啦的剧痛,长吸一口凉气,每一个字都像含着血。
“你果然,已经全然向着他了,为了他竟然都能这样威胁我了。姝儿,你真的一点没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认定之事绝无转移。”
只是无转移的对象,永远不再是他了。
从他松开的怀抱走出,宁姝转过身朝他深深福礼:“多谢六殿下厚爱,亦多谢殿下多番照拂,宁姝无以为报。”
她的衣角在风里轻轻舞动,像是永远捉摸不到的一片淡淡云彩,注定慢慢离他而去,进而愈行愈远。
萧云翊的脚步踉跄了下,目送她飘去,他声音如同被筛子筛成碎片的风,轻轻道:“从前你救过我一命,如今不过还你。若是使臣的案子遇到麻烦,我依然可以替你向父皇求情,你不必,客气。”
宁姝再次致谢。
就在她告辞后,抬腿欲入门内。
身后,萧云翊最后的声音传来:“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宁姝微讶地顿住脚步。
“你果然,忘了……”身后,萧云翊低低笑着,“从前养在殷昭仪膝下,我母子二人地位低微,且不得父皇喜爱,我母妃每一日都在心惊胆战自己能不能好好在后宫活下去,更别提记得替我庆贺生辰了。后来我被皇后接去养育,锦衣玉食倒是一样不缺,也有了像样的生辰礼,可是为了纪念她早夭的大皇子,我过的一直是个死人的生辰!从小到大,只有你一个人,会在每年的今日悄悄地为我备一份小礼物。
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做的长寿面吗?那是你第一次为我下厨。说实话,难吃死了,你把糖当成了盐,把酱油当成了醋,所以我吃了一整碗又甜又咸的长寿面,可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别说是面了,就是毒,我也会一点不剩地吃下去。
可是你却再也不会为我做一碗那样的长寿面,更不会软软地在我耳边朝我道一声’翊哥哥,生辰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