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微风掀起车帘一角,车外垂下一朵琼花蓄了一夜的雨水,沉甸甸地“啪嗒”,宁姝抬头看着那朵花自花托无声坠下,伸出手接住。
望着掌心这朵洁白小花,宁姝轻声道:“只是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不仅仅是六年前文才人怀胎而亡以及九年前狼妖案,还有更多更多的无法言明的密事,当这些陈年旧事全部公诸于众,势必将掀起一番巨大的波澜。而那波澜之外,恐怕又要添上无数人的血泪……”
宁姝伸出手,让那朵洁白小花尘归尘土归土,忽听身后一串急促马蹄声,她朝后望去,就见马背上子归神色匆匆:“小姐!齐府的法事提前了,昨天白天齐握瑜做出自残之事,齐夫人彻夜未眠,同齐大人商量好,请玄清观的张道长今日就为齐握瑜施法,时间就定在午时。”
宁姝神色一凛,立刻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道:“快!现在是辰时二刻,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立刻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而一个时辰前,承乾宫内。
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为齐妃修剪完指甲,再一笔一笔仔细地为她染上鲜红的丹寇。
绣着金凤牡丹的贵妃榻上,齐妃以手支颐,朝着躬身在旁的心腹太监道:“那只鬼头蜂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那名叫敬忠的宦官颤巍巍道:“启禀娘娘,奴才这些日子带人翻遍了整座御花园,也没有找到毒蜂的踪迹……十三公主那里也派探子查了,也没……探到……”
齐妃美艳的容颜因愤怒而些微扭曲:“那为什么那日御花园里,萧长平会说出亲眼看到了一只毒蜂要蛰咬握瑜?”
敬忠万分惶恐,噗通跪在地上:“求娘娘明鉴!当年那名南疆养蜂人是奴才亲自灭的口,一刀刺穿了心口当即就气绝而亡,而他的小女儿也是奴才动手掐死的,将他二人杀死后,奴才就把他们的尸首扔进了河水里喂了鱼,以保万全,奴才又在河边守了两个时辰,也没瞧见尸体浮上来,这才敢离开,那二人绝没有死而复生的可能啊!”
他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努力将自己摘清楚,眼珠一转道,“奴才私以为,许是当年文才人临死前向十三公主透露了什么,十三公主这么多年一直引而不发,为的就是等待时机,刚巧给她等到了那一日,所以趁机故布疑阵,故意当众说出那毒蜂的事,想要诈您?”
齐妃狐疑地眯起眼睛,片刻后方道:“呵,没想到那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心思那样狡猾,还真是叫本宫刮目相看,就跟她那个贱人母亲一样!表面上看着平平淡淡,不争不抢,却在本宫同玫贵人争宠之时,趁机凑到陛下跟前去博得陛下欢心,让她再度承宠!若不是章太医偶然发现端倪,来禀报于我,本宫险些被那贱人蒙骗了过去!”
敬忠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谄媚道:“她不过一个低贱宫女出身,竟妄想同日月争辉,简直是不知死活。娘娘您心存仁善,竟还给她留了个全尸,叫奴才讲,那样的贱婢就该千刀万剐。”
齐妃垂下眼眸,望着宫婢给自己新涂上的丹寇,冷冷地勾起红唇:“那贱婢已经死了,尸体都烂透了,倒不成问题,只是她留下的那个小贱人,这些年本宫一直想除掉这个后患,可惜不知她哪里修来的大福分,竟给她巴上毓老王妃这座靠山,让本宫屡屡想动手,却寻不得机会。呵!若是被本宫抓出此事真是她所为,那么就休怪本宫斩、草、除、根!”
最后四个字说得无比毒辣,叫敬忠心肝跟着颤了一下,只敢低着头赔笑,一个字不敢吐出声来。
直到齐妃沉四片刻后,转到另一个话题:“南平王府那里有未传出要退婚的消息?”
“还未。”
齐妃点点头:“那就好,本宫辛苦筹谋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得到南平王府的辅助,没想到握瑜那孩子竟然会遭遇那样的异事,刑部、大理寺,包括那个宁姝,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到现在都没破案,简直愚蠢至极!”
敬忠想了一下,道:“齐夫人刚刚派人来传信说:唤魂仪式已经布置好,就在玄清观,只等娘娘尊驾。待法事结束,娘娘将四小姐离散的魂魄唤回,届时四小姐定能恢复正常,那么南平王世子妃的位置,仍然掌握在娘娘手中。”
齐妃闻言起身,发出一声轻叹:“如此,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握瑜那孩子自小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性子也与本宫十分相似,就算不为了南平王世子妃之位,本宫也希望她能平安康泰。既然已经布置好了,那么随本宫前去吧。”
敬忠眼色一使,几名宫婢立刻簇拥而来为齐妃更衣摆驾:“奴才遵命。”
伺候齐妃坐上鸾轿,前八后八共一十六名宦官将鸾轿抬起,旁侧又有六名贴身宫婢紧随而上,立于鸾轿两侧随时听候齐妃吩咐。鸾轿之后,敬忠垂着头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片刻恍惚,立即大步跟上伺候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