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站在齐握瑜的寝屋内,看了许久,脑中慢慢模拟着昨暮至夜可能发生过的所有场景,然后一步步顺着赭色的楼梯而下,重新回到地上那件染着血爪印的罗裙前,蹲了许久无言。
直到烛火渐弱,天际露白,踆乌(注1)现羽,方觉一身水寒。
一件披风劈头盖脸落了下来,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宁姝不想都知道,来者何人。从披风里把自己扒拉出来,宁姝保持蹲着的姿势抬起头,这样的角度使夏侯轻显得异常高大。
她说:“就是一粒石子落进水里,也该有点声响。可齐握瑜好好儿一个大活人,竟然在这固若金汤的宫殿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殿下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可笑。”夏侯轻淡淡接了句算作捧场。而旁边,见世子爷把自己披风抛给宁大小姐,九思忙将自己手中捧的另一件为夏侯轻佩上。
“然后呢?”她眨巴眨巴眼,这就没了?
然后夏侯轻在她脚边轻轻踢了一下,道:“走吧。”
这算什么下文?宁姝道:“干什么去?”
在九思的搀扶下,夏侯轻转身就走:“回去休息。”
宁姝迟疑,起身道:“可是齐四小姐——”
“人已经丢了,你一时半会找得回来吗?”辉光中,夏侯轻嗓音低敛如水,自在悠然。
“不能。”宁姝摇摇头。对方布局深远,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是不可能让他们很快找到人的。只是——
“殿下就不担心吗?那毕竟是您的世子妃啊。若是真应了那八字的诅咒,最后死于非命,那可真辜负了齐四小姐明知危险,还要赶来参加世子妃遴选的一腔深情了。”她快走了几步跟上,去看夏侯轻。
夏侯轻口气平淡道:“死于非命的前提是,她先得癫痴疯魔,所以一时半刻她应该是死不了的,不是么?”
宁姝瞬间瞠目结舌,虽说他讲的还蛮有道理,不过好歹是他的世子妃失踪了啊,他却如此反应,这什么人啊!
“可她毕竟是您定下的世子妃。”宁姝无语极了。
夏侯轻冷嗤道:“你说错了。这个世子妃既不是我选,也不是老天爷选,而是幕后之人推到我跟前的,我又何必如他的意手忙脚乱呢?”
好像,也对。对方此举无疑是想让他们手忙脚乱,好作壁上观,那他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如对方的意。只是他口气也忒平淡了,平静得像随口一提刚踏过的草,遇过的风,擦肩而过的落花,无恨无怨无憎无忧,不含任何波澜,却更显无情。
宁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沉吟了片刻,道:“对殿下来说,是不是随便选什么人当世子妃,都是无所谓的?”
宁姝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设防突然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宁姝忙不迭捂住额头退后一步,生怕撞碎了这位矜贵的爷。
夏侯轻脚步停下,朝后方微微侧过脸,意味复杂地道了一句:“你说呢?”
注1:踆乌,太阳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