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她说,宁姝已经大概知晓。看着那张娇艳而苍白的脸,宁姝一时间不知该厌恶她好,还是怜悯她好:“所以,你将行凶地点选在了凤凰台。”
“是!我为什么不选那里?我就是要选在那里,那个让我周家从九天坠落地狱的起源!我不仅要选那里,我还要让‘梅花吻’现世,再做出冤魂作祟的假象,我要让每一个害我周家的人都担惊受怕,看着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还要朝我跪拜祈求,把我当成唯一可以解救他们的观音菩萨!多么痛快!多么痛快!”
望着陷入偏执的阮贵妃,宁姝抿了抿唇道:“那你的匕首对着你误认为的念奴刺下去时,难道没有迟疑吗?”
像被一个巴掌狠狠甩在脸上,阮贵妃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后,才别过头去,沙哑地开口:“曾经,我为了她而牺牲了我自己。现在让她回报过来,又什么过分之处?你觉得我可怕吗?你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恢复我周家的荣耀!”
她拼命地为自己找着借口,“我不是真的想杀死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如果被人发现她的存在,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废了……”
“有一件事你可能猜不到:念奴知道你没有死。”
阮贵妃浑身一震,几乎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你可能忘了,当时念奴被选入恪亲王府是为了给宫里的太妃娘娘贺寿。而那场寿宴上,您也参加了。你没有认出她是因为她为了教恪亲王唱曲,把嗓子唱倒了,于是被另派了差事在角落里抚琴合奏。可她却一眼认出了你,认出了十几年朝夕相处,对她无微不至的姐姐。可她谁都没有告诉,只敢在与兰香的书信里,偷偷写了一句:‘姐姐现在过得挺好的,我这便放心了。你也莫挂念我,待攒够了在这里的赎身钱,我便回青州与你团聚。’只可惜,她并没有等到那一日,就落入了三皇子的魔掌。其实,在被三皇子抓到时,只要她把这个秘密,或者那幅画,二者随便其一交给三皇子,她很可能就不必死了。但是,她一件都没做。”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想拖累你。哪怕,直到她死。”
最后一句话让阮贵妃全然崩溃,她死死抱着自己的头,拼命撕扯着,摇晃着:“这……这不可能,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整座冷宫里充满了她凄惨的嚎啕,仿佛一个挖了心的人,终于被人强行将心塞回,属于人的七情六欲一下子将她彻底击溃。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那个曼陀罗花盛放的季节。她与念奴坐在秋千上,而他在不远处为她们作画。那丫头才初长成,却已学会了打趣人,笑嘻嘻地攀在她耳旁道:“姐姐,待你将来与云公子成亲了,我就给你做陪嫁丫头。”
她又羞又恼,嗔怪道:“你这死丫头,才几岁,知道什么叫成亲么?”
那丫头嘻嘻哈哈地朝她做鬼脸:“哈哈,不管不管,反正啊我就要做你一辈子的拖油瓶。”
可是,她终究是把她的小拖油瓶,弄丢了……
直到许久许久后,她的哭声才缓缓停歇,声音早已沙哑得像个活死人,她死死揪住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无比艰难与愧疚:“念奴死的时候……痛苦吗?”
宁姝轻声道:“痛苦,她被三皇子残忍折磨后,全身割了几百刀,手筋脚筋全部割断,最后血竭而死,全身每一块好肉。但是也不那么痛苦,因为至少她不是死在自己最爱的亲姐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