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
宁姝柔和甜润的嗓音将那故事的卷轴慢慢展开。
“江南织锦楼里,歌伎鱼藻与念奴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不幸父母早亡,两姐妹走投无路沦落青楼。姐姐鱼藻年长三岁,长得如盛放的曼陀罗般美丽脱俗,又聪颖体贴,经常照拂楼里其他年幼的小姐妹们。妹妹念奴活泼机灵,有着天人般动人的嗓音,凡听过的无不为之倾倒惊叹,年方十三就被当地一个七老八十的富绅看中,想要买回去做妾。那富绅出了名的残虐狠辣,被他折磨死的姑娘十根手指都数不清。姐姐鱼藻不舍幼妹小小年纪就掉入火坑,在雪地里朝鸨母跪了三天三夜,磕头请求也于事无补,最后决定将自己送上了那富绅的宅院之中……”
听者无不为之唏嘘:“这姐姐真是护妹情深啊。那富绅都七老八十了,还糟蹋人家小姑娘,真该下地狱!”
宁姝点头,轻快道:“是啊,所以当晚他就突发旧疾,下地狱了。”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叫好声:“果然老天有眼!这种畜生就该死!”
宁姝笑了笑,继续讲述:“姐姐重新回到织锦楼中与妹妹相濡以沫,在夹缝里苟且偷生,虽苦涩不堪,倒也苦中作乐。直到她们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云家双绝中的大公子,云若悔。”
听众们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
四年前,五公主马球会上看上云若悔,硬要点他为驸马,把人吓得匆忙逃出去游学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五公主沦为全城的笑柄。没想到那云家大公子放着堂堂公主不要,却与青楼伎子勾搭在了一起。还真是——
周围无数同情与嘲笑的目光海浪般涌过来,萧长悦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脸色极其难堪。
宁姝:“姐姐鱼藻与云若悔雨中相遇,一见倾心,再见倾情,私定终身,度过了彼此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谁曾想,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就在鱼藻鼓起勇气把此生最大的秘密告诉云若悔后,没想到,他逃走了。”
不少感性的女子立刻义愤填膺道:“啊!那鱼藻姑娘也太可怜了。”
“那云家大公子看着芝兰玉树,还以为真是个不为权势折腰的浊世佳公子,亏我还曾恋慕过他,没想到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真叫人看不起!我呸!”
众人的唾弃辱骂中,萧长悦眩晕之症发作,险些昏倒,被旁边的阮贵妃眼明手快地扶住。阮贵妃忧心道:“长悦,你可是旧疾发了?来人,快去取凝心丸来。”
萧长悦贴身的宫婢立刻取了药丸来,伺候她服下。
吃完药后,萧长悦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继续往下高台下的宁姝,眼中写满了自嘲的悲伤。
宁姝朝上望了一眼,接着讲下去:“鱼藻抱着一厢痴情残怨,逃出青楼,来到京城寻找云若悔要个说法,没想到自此信讯全无,再无下落。妹妹念奴放心不下亦想追随姐姐而去,没想到被鸨母抓住,遭受了非人的毒打,血肉模糊,被鸨母扔进乱葬岗等死。没想到老天保佑,她并没有死,竟还残留最后一口气,被冒险前来收尸的小姐妹救下。
后来又被一个戏曲班子的班主收留,辗转来到京城,想要找自己的姐姐。说起来,她的运气真的不错,当时恰逢宫里太妃娘娘大寿,她所在的班子被恪亲王殿下看中收入王府给太妃娘娘献艺。她拼尽全力将嗓子唱倒,终于得到恪亲王殿下的怜悯,写了条子给她,让她去衙门找人。”
“那她后来找到姐姐了么?”听者追问。
“没有。”宁姝慢慢摇头,对那个女子表示深深的哀悯,“当时她拿着来之不易的条子,正迷茫到底该去哪个衙门问,忽然想起,在北向进京必经的炎息山曾遭遇过匪贼,极险才得以逃脱,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怀揣着条子走进刑部询问,然后得知:她的姐姐已经死了。还没进京城,在路过炎息山时,与许多路人一同被山上的匪贼杀死了,尸体面目全非。”
这也是之前为何在户部跟京畿府都找不到线索的原因,因为鱼藻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踏进京城一步,就已经湮灭在遥远的炎息山脚下,恍若一只可悲的蚊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