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宁姝早有准备,此案不会简单,但怎么也没料到,不动声色就牵连上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一个当朝最尊贵的女人,一个今圣面前最受宠的女人,随便站出来一个,就能把她小小宁姝像蚂蚁一样碾死。她真不知该说云扉的运气太糟,还是她自己运气太好。明日她就先去买套蒙彩(注1)。
夏侯轻淡淡道:“接着查下去吗?”
“当然要查,”宁姝答得斩钉截铁,“但是怎么查?”
阮长安必定牵涉其中了,另外那块不见踪影的玉牌又与国舅府脱不了干系,她倒是想率官兵包围阮家、曹家,然后将里面的公子哥儿全部拷进大狱好好审问,问题是,就算把京畿府大理寺所有官员脑袋垒起来,也没那么大能耐啊。
要是不幸被皇后跟贵妃得知,她第一句话还没审出来,可能就再归黄泉了。
直球是不行的,若是想查下去,只能剑走偏锋。
她明显想把球踢给他,奈何夏侯轻并不准备接招,他轻轻捻动着那枚掌心骨道:“你既然来找我,就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有法子了不是么?”
“法子不算有,一个小小的馊主意倒是刚成形。”宁姝十分谦虚。
夏侯轻心中略略一思,已经大概猜出些:“是明日毓老王妃的海棠会,还是五日后三皇子长女的百日宴?”
“自是越快越好的了。”不得不赞,春日真是个好时节,诸位旺族豪门们办宴会最偏爱的就是这个季节,而近期最大的两场宴会就是这两家的了,而且牌面够大,她已经打听好无论是曹家还是阮家都会参加。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太让人满足。
“只是,”宁姝话说一半,发出一声苦恼长叹,“我实在担心在给世子殿下解决烦恼前就一命呜呼,那可就是我大大的失职了。”
窗外清风将他眼前那根黑色的绸带末端拂起,一会儿舞过他的侧脸,一会儿又落到他苍白的颈侧,夏侯轻漫不经心道:“你是想我保你性命?”
跟聪明人说话,怎么就那么省心呢。宁姝啧啧称叹,扬起嫣然笑脸:“世子殿下果然智慧过人,小女拍马不及。”
听着耳边刻意讨好的软语,夏侯轻唇畔泻出一声轻嗤:“这一点你放心,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有用,我必不会看你轻易丧命。不过若是没用,那结果也不需我多费口舌。”
宁姝一噎。
真是冷漠又无情呢。
那天晚上她那番意外的“狗血诉衷情”后,她还担心他会不会误会,需不需要再解释一番,现在看来,纯粹她多想了。
宁姝默默腹诽,脸上却是半点不敢表现出来的,她笑吟吟道:“得殿下这句话,小女也算放心了。对了,徽墨小哥怎么不在?”
今天在他身边伺候的是另外一个侍卫,名叫九思,年纪与徽墨差不了多少,性格确是千差万别,沉稳寡言就像另一个夏侯轻。比起来还是徽墨有趣些。
那日他亲口应下,三日内徽墨自会出现在她面前,现下已过两日,难不成他要食言?
堂堂平南王世子,人品应当不会这样差吧?
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暗示,夏侯轻不悦地蹙了下眉,冷然道:“放心,在你用到他前,必会出现在你面前。若无其他事,今日便到此吧。”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殿下恕罪,”能屈能伸能拍马屁是宁姝在人间混的三大准则,十分熟练,她连忙送上极灿烂一朵笑脸,忽然想起什么,又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
“对了殿下,我这还有一事:这几日查案我拢共花了一百二十两纹银都记在这账单上,若是要殿下您全部负责未免有失偏颇,我也过意不去。不若这样,你我各担一半,今后一应查案费用皆按此例,您觉得如何?当然,若是殿下执意要多付些,小女也只好勉强不叫殿下为难了。”
她几句话说得正义凛然,简直要把“我不占你便宜我真是个大好人”这句话标榜到自己脑门上。
短暂的沉默。
清风微微,茶香融融。
九思惊讶地看着向来波澜不惊的世子爷,露出怒极反笑的表情,然后袖风一震,无形中将宁姝手中的账单鼓起,卷入旁边煮茶的炉火里,烧得一干二净。
世子殿下站起身,凉薄道:“你所说的账单在哪儿?”
“……”宁姝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