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太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下拉的嘴唇也紧紧的抿着,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李秀芬可不惯她这些毛病,脸色也不好看了,“怎么,大娘这事儿是不认了?当初在场的我记得还有邻居陈大姐,要不叫她过来问一下?”
“就是,我说大娘,按道理来说彩礼钱该给女方的父母拿着,那彩礼钱咋就到您手里了。”李春花尽职尽责的批评,“好吧,你们没分家,你儿媳妇乐意给您拿着,可答应人家赵家的事也不能耍赖啊。”
俞老太讪笑,“是,自然是给的。”
“我信不过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您就把钱现在给了向好吧。”赵丰年本来就是个浑的,对俞老太更不可能有什么尊敬之心,“你要是不答应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俞老太坐着不动,“我说给肯定会给,等她结婚前一天肯定给。”
“不行,现在就得给,不然别怪我抄家伙了。”赵丰年说着就去找顺手的工具。
俞老太急了,“李主任,这你也不管管?”
李春花拍拍她的手,“哎呀,我是妇联主任,管女人的事儿,这事儿您给了不就完了?他要不是心疼未来媳妇能这么上心?做长辈的就该有做长辈的度量,咋能斤斤计较。”
俞老太气的直哆嗦,赵丰年的浑劲儿她是见识过的,她蹭的站起来往堂屋去了,没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布包出来。
她心疼的将布包打开,数了五张大团结出来,眼睛一闭扔到俞向好的身上,“给你。”
俞向好笑眯眯的接了,“多谢您了。”
俞老太心疼坏了,可又没法子,“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吧。”
赵丰年开心道,“您总算说句人话了,您放心,等结了婚我肯定拘着她不让她常回娘家的。我瞅着这俞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以后嫁给我就得夫唱妇随,尽可能的少往娘家跑,也别想着帮衬娘家,不然我绝对和她离婚。”
俞向好一副怕怕的样子,“丰年哥,你放心,等咱俩结了婚你不让我回我肯定不回。”她稀罕回来才怪。她心里又感动赵丰年的行为,虽然回不回来是一回事,可有赵丰年这话在这儿,就算以后他不回来村里人也只当是俞家不好赵丰年拘着她不让她回来了。
“噗”向丽丽忍不住笑了。
向队长也想笑,但是却不行,还得瞪了眼向丽丽,向丽丽吐了吐舌头,突然明白俞向好为啥会想嫁给赵丰年了。
就冲着赵丰年这护着俞向好的劲儿,啥毛病都能忽略了。
俞老太气成河豚,李秀芬笑眯眯道,“那大妹子啊,这孩子的嫁妆不知道有啥啊?”
“还要嫁妆?谁家出嫁有嫁妆了?”俞老太气的直哆嗦,拿出五十块钱来已经要了她的命了,还想要嫁妆?想的美啊。一个野种罢了,配有嫁妆吗?
俞老太咬着牙根愤恨道,“她一个野种要什么嫁妆,都不是我们俞家的人,凭啥我们给嫁妆!找那个知青要嫁妆去,我们给他养大了孩子送她出嫁还得给嫁妆,咋不上天呢!”
李秀芬冷笑,“好啊,既然不是你俞家的人,那彩礼钱给你干啥,你把五十块钱拿出来,我们给向好准备嫁妆!我就没见过这等好事,光想着拿钱却不想出嫁妆的人。这是欺负我们赵家没人还是怎么滴!”
她说的愤怒,把俞老太直接说傻眼了,“这、这,我们养大了她得了这五十块钱彩礼还不行了?”
“那她就合该没有嫁妆被你们打发出去?”李秀芬寸步不让,“我可听说她五岁就开始学做饭洗衣服,十来岁就下地挣工分,她做的不多吗,哪个孩子做的有她多?而且我还听说当年您差点把她饿死,平时给吃的也少,你瞅瞅谁家大姑娘这么瘦,都是被你个恶毒老太婆饿瘦的。大队长,您评评理,他们俞家做事地道吗?”
向队长听见这话,连忙道,“大娘,人家说的有道理,既然你说向好不是你家的人,那你再拿着她的彩礼就不合适了。而且这些年向好挣的工分也不少,她吃的又不多,不都是便宜了俞家?”
俞老太张了张嘴,“那……那苗金兰总是她亲娘吧?”
向队长点点头,“有道理,那你把五十块钱彩礼给苗金兰,让她给向好准备嫁妆。”
俞老太:“……”
俞老太呆了一下突然坐在地上拍腿哭了起来,“我不活了,一起欺负我这老太婆啊,什么世道啊,干部就能欺负人吗,我死了算了。没天理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把老婆子的命拿去得了。”
外头俞老头和俞先国探头探脑,听见俞老太的哭声,俩人凑了过来,“这是咋了?”
俞老太跟见到主心骨是的,哭的更厉害了。
“干部欺负人啊,欺负我这个穷苦的无产阶级啊。我去公社上吊算了啊。”
作为妇联主任看到老太太这样闹腾李春花觉得丢脸也失职,她严厉的批评道,“老太太,您这样耍无赖是藐视政府你知不知道。有你这样做奶的吗?”
俞老太好歹是俞先进的娘,俞先进有些难堪,“娘,您这是咋,向好叫我一声爹,我给她准备嫁妆也是应该的啊。”
一听这话俞老太更加生气了,哭的也更大声了。
倒是苗金兰动了动嘴,“那,那就给她准备一床被子好了,暖瓶她自己有可以带走。”
她的话一出俞老太连哭都忘了。屋里的众人也都惊呆了。
苗金兰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无措,“我、就她现在盖的被子也是新的,让她带走。一床被子一把暖瓶做嫁妆说出去也对得起她了。”
好一个对得起她呀。
一直默不作声的俞向好听到这话只想冷笑,瞧瞧她娘可真大方啊,竟然还舍得给她一床被子一把暖瓶做嫁妆呢。想想原女主嫁人的时候可是就一个小包袱包着自己的衣裳走的呢。
她可真得谢谢她这个好娘啊。
俞先进一愣,“这、这咋能行……”
“咋不行了咋不行了,就这么办。”俞老太跳起来叫嚣道,“这被子和暖瓶就是嫁妆,多了没有,这是她亲娘说的,就这么办。”
俞向好冷冷的看着她,“要是我不乐意呢?”
俞老太洋洋得意,“你不乐意找你娘啊,那是你娘,她自己说的,要怪你就怪你娘啊。”
是啊,当娘的都开了口了,俞向好还能怨谁?她看向苗金兰笑了笑,“您是我娘?”
苗金兰抿了抿嘴,“我自然是你娘。”
俞向好冷笑,“我记得那被子是我自己管三婶要来的,暖瓶是赵家买的,你说这些给我做嫁妆,你亏不亏心?好了暖瓶我还给赵家,您给我买暖瓶吧,被子待会儿我还给三房,您给我做被子吧。”
苗金兰头低着,低声道,“我哪有票给你做,再说了,姑娘家嫁人不都这样吗。”
好一个都是这样的!
俞向好刚想反驳就听外头一声呵斥,“苗金兰,你嫁人的时候我只给了你一床被子吗?”
俞向好往外一看,顿时乐了,居然是她姥姥来了。
姥姥来的好啊,在外人面前她不好对苗金兰怎么样,但是苗老太可以啊。
苗老太身子骨硬朗,走路虎虎生风,几步的功夫就进了屋,先给了苗金兰一巴掌,接着与俞老太对峙,“你个死婆娘,你要是敢这么干试试,看我今天能饶了你。”
李春花刚想上前劝两句就被李秀芬拉住,“别管,让她们解决。”
李春花有些狐疑,俞老太显然就是个混不吝的,就想耍无赖好越过这事儿,难道后面这个老太太更厉害?
初二的时候俞老太刚跟苗老太干过一仗,可俞老太哪是苗老太的对手,被狠狠的揍了一顿。现在看见苗老太来了,俞老太顿时暗恨,是哪个瘪犊子把这老东西叫来了。
她眼睛闪了闪往后退了两步,“这是我们俞家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苗老太冷哼,“你都说了,向好不是你家的人。你要是不怕丢人那就让向好从苗家出嫁,嫁妆我们出。”
“那怎么行!”俞老太顿时不干了,她指着苗金兰道,“苗金兰是俞向好的娘呢。”
苗老太掐腰,“苗金兰还是我闺女呢。”
俩老太太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转眼的功夫又掐到一起了。
“这、这……”李春花惊呆了,“咋就打起来了?”
向队长道,“甭管,让她们掐。掐完了就有结果了。”
俞向好也是叹为观止,干脆拉着李春花和李秀芬他们坐上炕,看着俩老太太掐架。只有苗金兰看看婆婆看看娘,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俞向好凉凉道,“啥叫爹不亲娘不爱,我算是都明白了。”
赵丰年凑过来说,“向好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对你好的。我们全家都对你好,对吧娘。”
“对,丰年说的都对。”李秀芬拉着俞向好的手道,“咱们赵家最疼孩子,可不像有些人家把亲闺女当愁人,你嫁过去那就是我亲闺女,丰年有的你都有。”
一旁苗金兰一听顿了顿又红了眼眶。
俞向好笑眯眯道,“婶子,我以后肯定也好好孝敬您。”
他们三人倒是和乐融融,俞先进有些难捱了。
俞先进看着还扭打在一起的人,一个老丈母娘,一个他娘,咋拉都不像话。俞先国看着他道,“老二,那可是咱娘啊,你就这么看着?”
俞先进一愣,“那咋办?大哥你是让我跟着娘一起打丈母娘?你敢你上。”
“你!”俞先国要气死了,老二这个憨逼,咋这么没脑子,“不帮忙打架就不能拉架吗?”
俞先进无辜道,“那您咋不拉。”
俞先国刚要骂他,俞老头道,“老大,你去拉开,像啥话。还有领导在这呢。”
二房的屋子小,实在施展不开,不等俞先国去拉架,俩老太太停了下来。
若是只观外观,实际上是俞老太输了的。苗老太得意道,“就你这样的狗杂碎还想打老娘,也不看看你多少年不干活了,身上还有那把力气?”
俞老太累的气喘吁吁,头发凌乱活像疯婆子,她靠在炕上道,“总之让我拿钱是门都没有。”
“行啊,那你写个保证书,就写俞向好出嫁后所有事情与俞家无关,俞家不会去找俞向好的麻烦,断绝一切关系。”赵丰年凉凉道,“你不是说向好不是你们俞家的人吗,那就彻底不是好了,把保证书写了,断绝关系也写好,等结了婚我们就把向好的户口迁走。你们以后再也没有干系。怎么样?”
他话说完屋里的人顿时静了一下,向队长眉头紧皱,“这不合适吧。”他看向俞向好道,“向好,你咋说?”
俞向好叹了口气悲伤道,“从小到大家里人张口野种闭口野种的,要是我但凡多想一点我都得上吊死了。现在好歹活着命,奶和家里人又这么讨厌我这个外人,我还能说啥?我同意。五十块钱可以不要。”
本来只是壮胆的李春花也有些惊讶,“这、这,我觉得大娘不能同意吧。”
“我同意。”俞老太伸手抓了抓油腻的头发,她想的好,就算真的写了断绝关系的文书,就算她们不能去赵家打秋风,但苗金兰是俞向好的亲娘,俞向好总不能也不让亲娘进门吧?
“五十块钱反正我是不会给的。我拿出来五十是当初说好的。再拿其他的想都别想。”俞老太哼了声,“那就写。”
“行。”向队长也算看着俞向好长大的,见俞家这番作为,俞老太说了这话俞老头和俞先国等人都没吭声,就知道这家人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拿钱给办嫁妆了,“那我写了你们摁手印。”
俞先进脸色难看,“这,娘,这断绝关系哪成啊。”
一旁的苗金兰自打听见俞向好同意了这事儿就一直抹眼泪,哭的令人心烦,“我就知道你一直怨我的。”
俞向好不耐烦道,“那我为啥怨你啊?”
苗金兰又不吭声了。
俞向好嗤笑道,“当初大家都说丰年不好,但奶给我定了婚事您也没反对。后来向兰看上了丰年哥您就劝我放弃。我实在想不出您对我什么时候好过,大概出生的时候?但那时候您除了哭为我争取过吗?”
苗金兰只哭不吭声。俞向好摆手道,“算了,说啥您也只知道哭,真是受够你了。反正等我嫁了人眼不见心不烦,您好自为之吧。”
“纸笔来了。”外头俞向南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笔和纸,殷勤的拿了过来给向队长铺好。
向队长上过小学,写个文书还是可以的。
俞向南过来道,“姐,那以后你还是我姐吗?”
俞向好见他一脸的担心,便道,“当然,你是这个家里唯一让我有点好感的人了。以后争气些娶了媳妇也得护住媳妇。护不住老婆孩子的男人不算男人。”
在场的男人均面色尴尬。
向队长将文书写完俞老太痛痛快快的摁了手印。李春花和向队长作为见证人也摁了手印。唯独苗金兰死活不摁。
俞向好倒是没所谓,摁不摁的她还能真不认这个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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