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赵大鹏还在出主意,“要我说你就该亲自去瞅瞅,万一是个母夜叉你也好反悔不是。”
赵丰年虽然觉得赵大鹏往日蠢了些,可这会儿这话却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他一拍腿下了决定,“等会儿天暖和了我就去瞧瞧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去。”
第4章
俞向好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死鬼未婚夫给惦记上了,这会儿躺炕上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炕太硬了,被褥太破太薄了,一家子太糟心了。
俞向南看着他姐躺着的背影有些奇怪,他姐不会被妖怪附身了吧?
“还不滚一边儿去?”俞向好阴恻恻的声音陡然响起。
俞向南抖了抖身子回笼觉也不想睡了,赶紧跑出去了。
且说俞老太被泼了一脚一裤子的尿回去换了鞋和衣服窝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爬起来拽了拽俞老头道,“不行,这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俞老头躺着不吭声。
“你个死老头子,看着我被欺负你就不会放个屁?”俞老太气的拿拳头锤了俞老头两下。
俞老头往外靠了靠,“没的放。”
俞老太险些气死,想到挨的那两巴掌她就觉得脸生疼,她咬牙切齿道,“不行,我这口气咽不下去,这要是在那时候我都能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俞老头又往外靠了靠,“卖人犯法挨枪子。”
俞老太:“我说了!是那时候!”早晚得被这一家子气死,这年头谁家敢明目张胆卖孩子,顶多多要些彩礼钱罢了。不过想想陈家那头给的彩礼钱似乎也不算少,一想到俞向好将来要去过好日子她的心肝儿的都觉得难受起来。
也就是那小青年名声不好又懒的不行,不然她可不舍的把这么好的亲事给俞向好,留着给她向兰多好。
按道理来说大冬天的应该没什么活。可俞家为了表示俞家勤快能干顺便多挣点工分,便下了大力气将生产队喂猪的活给揽过来了。俞老太说的好,老二一家子懒货,为了治疗懒惰病,这猪都得二房来喂。至于烧火做饭这事儿,俞老太说了,大房和三房没个会做饭的,做出来的饭跟猪食是的,所以饭也要二房来做。
偏偏在旁人看来分外不公平的事,在老俞家却已经习以为常,在老俞家人眼里看来,二房的几个人天生就是干活的命。当然二房的人也傻其他人自己心里都清楚,该指使二房的人还照样指使,一点都不觉得亏心,谁让二房欠着家里呢。
于是老俞家的老黄牛苗金兰和俞先进不光去将俞家揽过来的猪给喂了将院子里的几只鸡喂了还做好了早饭等着一家老小吃。
饭菜端进屋,本来都关着的门也都打开了,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跑去正屋坐下等着俞老太分饭菜。
俞家一共四房,除去老四俞先明如今在镇上公社做临时工,剩余的三房在很短时间内都在桌子跟前坐下了。
俞向好是被俞向南拉扯着进来的,倒不是俞向南多有姐弟情谊,实在是一早上的功夫让俞向好修理的怀疑人生,生怕俞向好吃不上饭会拿他出气。毕竟他姐那一把子力气大的吓人,真怕她一个不高兴将他腿打折了那就不划算了。所以俞向南才非常积极主动的将俞向好拽向桌边,成了第一批坐在桌边的人。
作为家里当家做主分饭菜的俞老太躲在里屋有些犯了难,她只有一双棉鞋一条棉裤,被渐上尿后倒是想换下来晒晒,可眼瞅着要吃饭了,全家上下还得等着她分配粮食,最后不得已又将棉鞋和棉裤穿上然后站在了桌前。
那味道自然有些冲,但在吃的跟前全都是浮云,其他人也不敢在这时候多嘴多舌嫌弃老太太。俞老太瞅见俞向好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前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勺子从上面舀了一勺子清汤砰的放俞向好跟前了。
俞向好眨眨眼看着可以当镜子照的粥,而后伸手便去拿筐子里的饼子。哪知饼子没拿到就被勺子打了一下,“谁让你吃饼子了?下贱的命还想吃饼子,美的你。”
俞向好委屈的看着俞老太,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俞老太见此哼了声,有些得意,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才有资格给大家伙分饭菜,得罪了她还想吃饭,美的你个死丫头片子。
俞老太一勺子一勺子分,俞向好得出一个结论,家里的女孩舀最上面的,接着便是女人,孩子,最后才是男人。当然她舀的时候也不会说搅匀了舀,所以最上面的几乎全是清汤,米粒不见几个,反观家里的男丁倒是浓稠的很。
不光如此,俞老太还拿了饼子分给家里的男孩和男人,像苗金兰她们妯娌三个好歹还能分半个饼子,俞向好却没的吃!若都没得吃也就罢了,偏偏三房的俞向兰有的吃!算来算去竟只有她和三房那个十岁的小丫头俞向菊没的饼子吃。
但俞向菊显然是被忽略惯了,瞧着钱玉环见怪不怪的模样俞向好猜测出俞向菊在家也是个受欺负的。
旁人受欺负她不管,但是想欺负她那还得了?
俞向好飞快的拿了一块饼子就咬了一口,俞老太惊叫一声扑过来就抢,“谁让你吃了,谁让你吃了,下贱胚子有命吃吗你!”
俞向好哪里会让她得逞,似是受了惊吓往后一仰让俞老太扑了个空。
“奶,你就让我吃一口吧,天天喝稀的咋干活啊。”俞向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她有几日没吃过一顿干的了,哭的上起步接下气,哭的屋里的人都不好意思吃自己的饭了。
“都是奶的孙女,凭啥向兰有的吃我没的吃。我天天累死累活的干活没的吃,她一天不干活都还吃的好,凭啥啊。”俞向好哭的楚楚可怜,“m主席都说了,按劳动分配,您作为大家长都不听领导的指挥,您咋能这么欺负人呢。”
一向老实懦弱的人闹了起来,满屋子的大人脸上都不好看。
俞老太自然知道自己做的过分,可她就是气不过早上被俞向好打了两巴掌还溅了一身尿,如今不过是饿她一顿就这般要死要活哭天抢地,不知道的还真当她苛待这个外来种了呢。
俞老太的脸色非常难看,听着俞向好的哭声将筷子直接摔桌上了,“俞先进,管管你闺女。”说着她又咬着后槽牙道,“苗金兰,你养的好女儿!真不愧是知青的女儿啊!”
苗金兰一哆嗦,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地上了。而俞先进嘴巴不停头也不抬的啃饼子,半晌才呐呐道,“娘您别生气……”
“老娘都要气死了你还能吃的下去!”俞老太劈手将俞先进的饼子抢了过来扔回筐里,“你弄回来的狗杂种,你给我看好了。”
俞先进目光在饼子上溜了一圈觉得颇为可惜,他抿了抿唇最终也没吭声。
俞向好哼哼唧唧的哭,外头传来说话声,不知道哪家好事的娘们儿站在门口问老俞家咋了。
“没咋,又没死人,瞅啥瞅。”俞老太扯着嗓子喊完目光阴森的看向俞向好道,“别哭了,哭丧呢!”
随手将饼子扔给她,“吃!赶紧吃完好投胎!”
俞老太做事不地道偏偏还要面子,往常指使二房的干活也只说二房的人抢着干。当然她啥人,老俞家净些啥人村里人都知道,就像遮羞布一样堪堪遮着,旁人不说她就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既然给了她,俞向好自然就接着,她手里一下有了俩饼子,也不哭了,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一顿早饭吃的俞老太心肝都要炸了,然而更炸的还在后面。
俞向好吃完饭俞老太便撵着她让她去大队院子里剥玉米挣工分,俞向好直接扶着脑袋要晕,“奶,我最近累的狠了,头晕的厉害,让我歇两天把。”
俞老太脸黑的都要滴水了,刚想骂她,就见俞向好非常合时宜的倒在了俞向南的身上。
俞向南表示:我也非常的冤枉。
刚吃完饭就晕?就算是日常觉得俞向好是个老实懦弱的人也看出来俞向好是装的了。更别提俞向好一口气吃了两块饼子吃的时候精神抖擞吃完就晕?
这是不想干活啊。
不说俞老太生气了,就是黄二妹和钱玉环也生气了,早点的时候她们刚替她说过好过,谁承想这俞向好就撂挑子不干活了。去大队院子剥玉米这活一家只能出一个,大冬天的谁乐意出去挨冻去,俞向好不去就得她们去,毕竟二房的几个傻子还有其他的活要干。
“向好啊,吃饭的时候咋不见你晕呢?”黄二妹叹了口气道,“向好啊,我们老俞家待你可不薄啊,你瞧瞧后头村里的田小草,跟着她娘改嫁后过的那叫啥日子?再瞅瞅你的日子,能养到十六还养的水灵灵的我们老俞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啊。现在不过是让你干点活你就要死要活的,不知道的还真当我们老俞家苛待你了呢。”
嘴巴这么会说这是抹了蜜啊,都把原主逼死了给卖钱了现在还口口声声没苛待她对她非常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错。
可惜俞向好在宫里斗那些女人都不害怕又如何会怕几个妇人,晕倒在俞向南怀里愣是一动不动。
黄二妹有些尴尬,讪笑一声对苗金兰道,“二弟妹啊,你瞧瞧向好……咋就没遗传点她爹那样的实诚呢。”
这她爹说的可不是俞先进而是俞向好的亲爹了。
苗金兰自打嫁进俞家就比其他妯娌矮了一头,要不是男人对她还不错让她们娘俩有个安身之地当时她可能就跳河死了。
不过也因着这事儿他们二房在家里一直不受待见,但凡有什么活让他们干的就把向好亲爹拉出来遛遛。苗金兰是心里有愧,俞先进是觉得丢脸让家里白白养个人觉得愧疚。所以什么活他们夫妻都会干。
但黄二妹这般又揭人伤疤苗金兰的心也跟着抽搐,她捂着脸无声的哭了,俞先进木着脸安慰一声转头对俞向好道,“向好……”
俞向好才不管这些,反正让她干活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见俞向南非常没眼力劲儿俞向好伸出手指头拧在他腰上。
“啊。”俞向南吃痛,顿时反应过来,赶紧道,“爹娘,奶,我姐都这样了就让她休息一天吧。”
说完身上也来了力气直接将俞向好大横抱起回了二房的屋子将俞向好扔在了炕上。
俞向好坐了起来拍了拍俞向南的肩膀夸奖道,“干的不错!”
门外刚想推门进来的苗金兰举着手顿住了。
第5章
苗金兰红着眼眶推门进来将门关紧,炕上坐着的精神抖擞的俞向好一下愣住了,现在装晕还来不来得及?
不待俞向好做出反应,苗金兰就抹着眼泪在炕沿上坐下了,她抬头看了眼俞向南道,“向南你先出去,我跟你姐说说话。”
俞向南巴不得赶紧出去得了命令赶紧下炕穿鞋就出去了。
坐在炕上维持着之前姿势的俞向好有些尴尬,她这个便宜娘想跟她说什么?对着俞老太和钱玉环这等不要脸的泼妇她可以比她们更泼,也敢直接拿巴掌糊她们,但苗金兰……
好歹也是原主的娘啊!
原主都因为她的到来不知道去哪了,她占了人家的身子要是还对人家的娘不尊重似乎也不太好。况且依着记忆中的信息来看,苗金兰当初肯改嫁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原主,这十几年里俞家人对她很苛刻很不好,但是苗金兰在原主结婚前对她这个女儿还是不错的。
只是苗金兰过于懦弱,总觉得俞向好不是俞家人,让俞家白养她是她们娘俩理亏,所以这些年她任劳任怨,即便明知道俞老太故意使唤俞向好也只是偷偷的帮她做,完全不敢与俞老太抗衡。
所以如今俞向好看着苗金兰表情有些复杂,苗金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老实听话的闺女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懒了,难道是因为给说的这门亲事她觉得日后婆家日子好过才不想委曲求全了?
“向好,娘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埋怨我。”苗金兰吸了口气开口道,“当年我怀着你是俞家人接纳了咱们娘俩,你爹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里还是疼你的。俞家对你不好娘都知道,可是……你都定亲了,你奶最多再留你两年你就结婚了,你就不能忍一忍?”
忍一忍?原主倒是能忍,但是换来的是什么?
俞向好冷笑,眼中最后的那点因为原主带来的怜悯也消散不见,“我凭什么要忍?”
苗金兰一愣,显然没料到俞向好会这样说,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她。
“我是吃了俞家的喝了俞家的了,但是给我吃的什么您不记得了吗?”俞向好看着苗金兰目露惊愕,嘲讽一笑道,“她们给我吃的是稀的没有米粒的汤,要不是隔壁那家养了羊的邻居看不过去给我羊奶喝,我能活下来吗?不到一岁上奶就泡干干的地瓜饼子给我吃,这些您都忘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苗金兰听她连一岁之前的事情都知道顿时惊讶。
俞向好撇嘴,“就不能有人告诉我吗?村里那么多人,真当人眼睛都是瞎的啊。”
不等苗金兰说什么,俞向好继续道,“吃的差也就算了,总归不是俞家的孩子,但从我四岁开始就给家里干活,十岁上跟着大人下地挣工分,吃的我是家里最差的,穿的我是最差的穿俞向兰不穿的衣服。我十三的时候就挣八个工分了!我挣的这些工分不够我吃的不够我喝的吗?更别提我在家干的那些活,我干的少吗?大冬天的俞向兰睡懒觉我就得早早起来去喂猪,吃了饭俞向兰在屋里暖和我就得去剥玉米。”
她说着将长了冻疮粗糙的不能入眼的手一伸问苗金兰道,“您看看这双手像姑娘家的手吗?”
想当年她的手滑腻纤细,触上去柔软宛舒适,可如今的手粗糙的跟枯树皮是的,而且还布满了冻疮,方才她缩在被子里暖和过来了,此刻有些痒,裂开的地方甚至还隐隐有脓水。
苗金兰的手何尝不是这样,可眼前的却是她的女儿,还未嫁人的女儿,她知道她没用,没能给女儿一个家。她看着俞向好心疼的难受。
“向好……”
俞向好见不得她这副表情,忍不住偏了偏目光,而后抬手打断她,“您听我说完。”她接着道,“您也别和我说对不住俞家什么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干系?是我自愿来到这个世上的吗?是我自愿来俞家的吗?若是能自己选择,我宁愿住在桥洞子底下也不愿来俞家这样的人家来。”
这话其实有些戳苗金兰的心窝子了,果然苗金兰又开始抹眼泪了。俞向好对这样懦弱的眼泪很反感,但趋于本能她又不想沿着原主的轨迹活下去。
原主上一辈子过的怎么样?嫁了个好吃懒做的男人,公婆对她倒是还好,可娘家像吸血鬼一样吸她的血,就眼前的亲娘,还不是在俞向南结婚的时候哭求到她跟前,让她拿出一百块钱来?
这个年代别说一百块钱,普通庄户人家连十块钱恐怕都拿不出来,她这个娘却觉得原主这个亲生女儿可以拿的出来!
不光是这个娘,就是俞老太也时常去隔壁镇上找她要这要那,看见家里有好东西问都不问一声直接拿走。她那个堂妹,打着看堂姐的旗号去了也是如土匪一般。
原本对她不错的公婆对她也有了意见。但原主也哭,觉得自己委屈,于是与婆家人越行越远。
要俞向好自己来说,委屈个屁,都是惯的!伸手找她要钱,门都没有,若是对她好也就罢了,一个个的跟吸血虫是的还指望她拿钱出来养着她们,德性!
“现在我是定亲了,但是娘,您是不是忘了我被卖了多少钱了?”俞向好看着苗金兰,看着苗金兰的脸慢慢变白。
俞向好知道,就算卖了一百块钱苗金兰这个亲娘也拿不到一分钱,钱都在俞老太那里攥着呢。
“你奶……”苗金兰努力想一些好的,“你奶给你找的这门亲事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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