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商和做官一样,立场问题是最重要的。
什么东西都可以坐下来谈,唯独立场问题不能谈!
谢家要经营茶叶生意,最大的对手不是杭州的诸茶商,而是宁波茶商何昌。余姚仙茗的对手也不是钱塘龙井,而是宁波珠山茶!何况谢慎已经与大茶商宁员外达成了协议,合力打压何昌,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问题,宁员外会怎么想?
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那也得看是对什么。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谢慎是不打算作出让步的。
王宿王老大人显然没有想到谢慎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王守仁站了出来,轻咳一声道:“慎贤弟看来是一定要介入茶叶生意了?这是好事啊。那宁波珠山茶口味比起余姚仙茗是差了不少。慎贤弟若是有意,我们两家大可以撇开何氏,一起合作。”
王守仁的提议很符合谢慎的胃口,至少比王宿王老大人的方案合理的多。
“若能和守仁大哥合作,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绝对不能让何昌涉足!”
谢慎的底线就是这一条,只要这一条没有问题,怎么都好说。
对于王宿而言,这倒也算是一个方案。
何昌虽然把持了宁波一带的茶叶生意,但他在意图将珠山茶助推更进一步时被谢慎轻易的击败。如此看来,王宿倒是得好好审视一下何昌的实力了。
抛开何昌而和谢慎合作?
这对于王家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风险,毕竟最多是在士林圈子里宣传一番罢了。
“老大人,那何昌不是允诺给王家两成的利吗?这两成利小子也可以给你王家,不过小子有一个要求。”
谢慎索性反客为主,沉声说道。
“谢家贤侄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此时此刻,场面已经完全被谢慎主导,就连王宿也下意识的跟着谢慎的节奏走。
“其实很简单,从今往后,王家上上下下除了饮余姚仙茗,不能饮其他的茶叶。”
王宿听到这里,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要求?其实他大概也能够明白谢慎心中所想,无非是想利用王家的威望做一个表率。久而久之,士林圈子便会形成一股风气。追捧余姚仙茗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这当然可以做到。不过人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至于连别的茶叶都不喝了吗?
谢慎仿佛看出王宿心中所想,沉声道:“老大人恐怕也知道钱塘龙井在浙省的影响力吧?如果想要让余姚仙茗立足,就绝不能只做做样子。”
谢慎的终极目标是让余姚仙茗替代钱塘龙井的地位。但这个过程很漫长,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最重要的便是有一个长期标杆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的习惯。
这个标杆不一定局限在一家一户,但眼下来看王家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倒也不是问题,老夫余姚乃至浙省的同榜同年不少,相聚之时大可以推介一番。但谢贤侄你刚刚说要图钱塘龙井的位置,真的可行吗?”
虽然王宿对谢慎很看好,不过这是限于在科举上的。
谢慎是神童不假,但术业有专功,他经商的眼光和判断力真的行吗?
谢慎倒也不打算遮掩,便向王宿拱手道:“余姚仙茗是我余姚特产,论味道绝对不比钱塘龙井差。至于为何本省乃至江南士子都争相追捧龙井,无外乎是跟风罢了。只要我余姚士子上下一心,未必没有机会追上乃至超过钱塘龙井。”
王宿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份心很好,只是......”
和谢慎合作,王家不必要出太多力,最多就是投些本钱。而且谢慎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不必担心其卷着银钱突然消失。
怎么看,这都是一桩对王家很好的买卖。
但王家之前一直是和何家合作,怎么跟何家解释是一个问题。这处若是办的不妥,还是很麻烦的。
“老大人是担心何昌心有不甘去闹事吧?”
谢慎洞悉人心的本事已至化境,一下便看出王宿在担心什么。
“小子冒昧的问一句,王家可与何家立有契约?又可曾向何家茶铺投了银钱?”
王宿摇了摇头道:“都没有,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怎么可能留有契约。这几年来,我王家帮何家在绍兴府开了不少分店,他们也按时把银钱送到府上。”
谢慎点了点头,果然如他所料,王家和何家的合作是一种完全依靠自觉的方式。这也很正常,毕竟王家是纯粹的科举世家,是书香门第,是不能沾染铜臭的。
如果留下契约就相当于留下了把柄,若是事后何家翻脸拿着契约做要挟那王家就会很被动。
口头协议虽然看上去不靠谱,却是王家最希望看到的。谢慎相信,这一定是王家提出的最重要的条件,如果何昌不同意这个条件,那么即使他把允诺的利益份额提升,王家也不会同意合作。
“这就是了。既然如此,老大人又何须担心?”
没有契约就没有制约力,何昌也知道王家的背景,是不会傻到去衙门打官司的。即便他真的恼羞成怒打算孤注一掷,但拿不出像样的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树大根深的王家。
可以说王家向何昌提供的是一种软资源,用软资源换取分红,完全不用担任何风险。
“若是那何昌识趣,自然是好聚好散,买卖不成仁义在。但若是那何昌昏了头,老大人反可以告他一个诬陷之罪!”
官官相护是心照不宣的事。王华王老大人可是堂堂状元出身,如今又身居高位,在余姚的威望也只有谢于乔谢迁可以比拟。那何昌若真是不开眼把事情闹到了衙门,不管是余姚县令,还是绍兴知府都不可能偏向何昌。
如果何昌不服再往上告,杭州府的各司衙门却是绝不会受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可以说,何昌这次是吃了一记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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