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an笑了:“寻秋估计吓都要吓死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去你们家那边玩,我和你一起在老头子们的饭里放鱼胆,还烧了你叔叔的宝石别针,寻秋死活不敢跟我们一起,不过最惨的是他没参与,后面也跟着一起被罚了。”
今天他们说了一路的话,从虚无缥缈的未来到如今隐痛的现在。萧问水难得的话多,把他对未来的安排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和Susan一起分析当中的错漏和不足,
然而,萧问水做出的计划,又会有什么漏洞呢?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讲,Susan在听。这些事情,萧问水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去托付。
萧问水说:“小秋他性格还是有点软了些,但是只要他成家了,应该就会好上不少。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不反对,但是对方性格非常强势,有点独断,容易左右他的意见。到时候对上董事会或者其他人,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也未可知,家事和公事要分开,等我走以后,我也希望你能帮忙照拂一下寻秋。”
Susan说:“我答应你,会尽力的。不过寻秋的性格……这也没办法,我要是从小有你这么个哥哥,肯定也会丧失好胜心和努力的心思的。”
穿刺针陷入骨肉里,两边都噤声了一下。
然后Susan说:“那你家的那个小朋友,你想怎么安排呢?”
萧问水低声说:“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Susan怔了一下。
“两种办法,我现在比较偏向的是,把他送到另一个城市里去,改名换姓,最好再安排一个B和他结婚。他是云家人,这个身份很敏感,抛开我和他的关系不说,云赣死后,也一直有人在追查他的亲信,想要把二十年前的情报网查出来,十八年来他因为在我们家,所以一直没有人找到他,如果有一天我的庇护不再存在,寻秋无法顾及上他,那么云秋的处境会非常糟糕。”
当年云家树敌不少,并不止萧家一家。云家和萧家不同的还有一点,是其与政界牵扯过深,就算过了三四十年,当初的事情也很有可能会被人大做文章,重新翻出。而云秋,就是一个最好欺负的小炮灰。
Susan说:“你说说第二种吧,这种也不算长久之计,能躲一时是一时。”
“第二种就是让他进入董事会,以云家现任继承人的身份活跃在公众面前,拿回他应有的一切。与其一生都躲着别人,不如让云秋他自己掌握权力,自己学会为自己筹谋。但是……”
“但是以他现在的情况,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云秋还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你就是让一个普通人突然接手这么多事情,也会是危险重重。”Susan说。
萧问水说:“所以我还是偏向第一种。他那个小懒虫的性子,也只适合第一种。等他不喜欢我了,也会下意识地离开我在的城市,等他伤心一段时间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
“说了这么多,我看你是连自家小宝贝的心思都算计到了。”Susan说,“可是你说,现在他有点喜欢上了你,这件事情既然都被你认为是可控的了,你就不怕哪一天阴沟里翻船吗?”
“什么意思?”萧问水皱起眉,看向她。
“你自己说的,谁会不喜欢你?一个刚刚接触世界的自闭症Omega小孩,监护人的依恋情节和信息素双重作用,你觉得这是他对你的爱,可以量化。他越走越远,越接触这个世界,就越会发现,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你优秀,因为和你接触的这十八年,直接把他对人的评判标准定死了——别人都没有你好,你是最好的,所以他会更喜欢你。那你难道可以说,这种状态下催生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吗?”
Susan问他,“他没能够一开始分清你和寻秋的名字,难道就不能这样自然地喜欢上你吗?感情从来都不是可以量化的,萧问水,你想让他离得了你,你又怎么知道你离得了他?”
萧问水楞了一下,很快说:“我不会。”
“你最好不会,萧问水。”Susan站起身来,启动仪器,“但是我也劝你,最好别太过自信。”
*
云秋自己并不知道要怎么去找萧问水,但是这个难不倒他,他根据自己看过的几集侦探动画片得来的经验判断,萧问水这个时候肯定在上班的地方。
因为电话是萧问水的秘书接的,在云秋的认知里,看医生也不用去医院,直接让医生上门来就好了,所以萧问水一定在上班。
他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先在手机上搜索了“大哥哥”三个字的位置,显示条件为无。云秋想了一会儿后,把关键词改成了“萧问水”,这下子有了。地图APP搜索范围跳出了萧问水的个人词条,还有萧氏集团总公司在联盟星城的位置,云秋琢磨了一下,认为这个地址应该是正确的,于是开启了导航,跟着导航往外走。
AD学员设置在联盟医科大学分部,要走出去要花半个多小时。盛夏烈日炎炎,云秋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接着把主意打到了路边排排放着的共享单车上。
云秋自己不会骑车,但是这不妨碍他觉得自己会——动画片里的小人两条腿一蹬就开走了,显然骑车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他过去鼓捣了一会儿,居然成功解锁了一辆车,当即跨上去就要开骑,不出意料没走出半步,就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有点狠,云秋上次出门还没长好痂的伤口又被摔破了,那一块皮直接翻了出来,血哗啦一下就出来了,钻心的疼。
他于是改变了主意,自言自语地说:“骑自行车不好,太慢了。”于是把车推回原来的地方,重新拎起一边的袋子,有一点拖着步子往外走。
他学了怎么简单处理伤口,找了个树荫处坐下,在袋子里翻出棉签和消毒药,给自己把伤口清洗了一下,然后用药店附送的纱布把伤口绑住了。包完后,他自我感觉良好,心里还想着,要把今天“光荣负伤”的事情告诉萧问水,好让他的大哥哥看看自己是怎么为他操心的,于是继续顶着烈日往外奔。
半个小时之后,还真叫他走了出去,并且顺利找到了公交站牌。
从这边坐到萧问水的办公大楼,当中又是四十分钟。云秋中午饭没吃就跑了出来,在车上一路闻着别人吃零食的气味,觉得很香,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示出来,只是认认真真地抱紧怀里的两个大袋子,又在心里记了一笔:待会儿还要跟萧问水说,他是如何如何饿,但是为了给他送药,连饭也没有吃。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云秋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让云秋没有想到的是,萧问水的公司不是一栋楼,而是一整个区域,每栋楼长得好像都差不多,高广而大,像是某种冷漠的钢筋怪兽,当中进进出出的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点冷,让人有点紧张。
云秋左找找右看看,最后找到了位于中央的一栋楼,看起来最大,也最气派。
他在门前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刚准备更进一步看看里边的情况,感应门却猝不及防地开了。云秋有点紧张,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却见到身后有几个扛着摄影器材的人走了过来。
云秋赶紧跟着进去了,放慢脚步,跟这些人保持同步的距离,有样学样,在预约待客区坐下了。
他听见旁边的那几个记者在说话,具体说的什么听不太清,只是隐约听见了“萧问水”三个字,这让云秋敏锐地提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