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昏昏沉沉地醒来,入目是怪石嶙峋的小山洞,浓郁的潮湿气息扑鼻而来,光线极昏暗,间或还能听见火星哔哱作响的声音。
她猛然起身,左腕却火辣辣地痛,低头一看,是被石块坚硬的棱角擦破的,破皮渗血。
“金疮药在你右边,防水的,应该还能用。”
晏凌倏然抬眸,火堆边,坐着个挺俊的身影。
他赤着精壮的上半身,衣裳正挂在火架上烤,摇曳的火苗将他优美的侧影投射到石壁。
空气中依稀能闻到烤鱼的椒香味道。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她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可这管男声无数次萦绕在她噩梦中,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认得。
晏凌闭了闭眼,然后悚然一惊,本能低眸检视自己的衣裙,那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你放心,除了救你,我没碰过你一寸。”
晏凌一噎,语气冷硬道:“本宫为何在这里?”
萧凤卿默然片刻,披上衣服,转过身,凝视着晏凌:“山崩了,滑坡很严重,我赶去救你的时候,你的两匹马恰好被石头砸死,你也晕过去了。在土石落下来之前,我只来得及把你抱出来,再之后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我们俩都掉进了地下暗河……”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约摸是被水冲掉了,露出原本皎皎如玉的面庞。
墨眉斜飞入鬓,眸似点漆,唇瓣含芳,端的是画中人一般,只脸色分外苍白。
晏凌一刻都不愿意同他多待,冷声道:“找到回到地面的路了吗?”
萧凤卿深深看了她一眼:“被石块堵住了。”
这意味着,除非上面把路清出来,否则两人都出不去,凭借她昏迷前的记忆判断,贺兰徵若想派人清理碎石,只怕要好几天。
暗河是由溶洞及地下河道组成,石壁则是大量的石灰岩堆积的,凿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晏凌觉得自己置身的环境真是糟糕透了,哪怕换个人来和她待几天,她都没这么抵触。
目光无意识凝定在双腿,晏凌再一次痛恨起自己身残的事实,她连走出这里避开萧凤卿都做不到!
眼前突然覆下一大片阴影,晏凌反应比脑子更快,不假思索射出了银魄。
雪亮的银光犹如一扇银屏凌空铺展在逼仄的山洞内。
萧凤卿早就领教过银魄的厉害,他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所以毫不犹豫拿临渊格挡。
锋利的银魄触到临渊光华清冽的剑身,发出一声铮然绕耳的嗡鸣,只恨锻造临渊的底料世无其二,故此奈何不得它。
“你已经恨我恨到动不动就要性命相搏刀剑相向了?”萧凤卿立在深暗的光影中,脸颊陷在那片阴翳里辨不清表情。
晏凌冷眸瞥着萧凤卿:“本能罢了,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完,她潇洒撤手,银魄便如吞吐的银蛇缩回金钏,尔后面无表情地倚着石壁坐好。
萧凤卿的喉结滑珠般滚了滚,近前两步,将手中的烤鱼递给晏凌:“饿不饿?垫垫肚子。”
晏凌面无波澜地接过,萧凤卿失笑:“不怕我下毒?刚才不是挺防备我的?”
“本宫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杀了你,本宫要靠谁给本宫觅食?又有谁能替本宫开路?”顿了顿,晏凌冷淡地笑笑:“本宫说了,杀你是一种本能,可本宫理智还尚存,不到万不得已,在本宫的仇恨还能被理智控制之前,本宫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你的血。”
又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插进萧凤卿的心,当杀他已然变作本能,仇恨只能是深入骨髓。
“你就不怕我丢下你一个人走掉?”
“你会吗?”晏凌似笑非笑:“人皮面具掉了,你宁王的身份藏不住了吧?沈之沛肯定也会主动透露你的来历要求秦帝救人,届时,宁王不计被糟糠休弃的前嫌反而与她同生共死的事迹一传出去,你就能一雪前耻了。”
萧凤卿低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生平头次尝到这种在一件事上被钉死永远都不得翻身的苦果,他豁出命来救她,她没半句感激,她眼里,竟还当他在利用她做戏洗白。
喉口有股腥甜翻涌,萧凤卿若无其事地坐回火堆旁。
晏凌旁若无人地吃着烤鱼,吃完以后,她想起自己的伤还没料理。
晏凌拿起金疮药,通过凹凸的触感断定其必然价值不菲,拔出瓶塞,发现瓶里没剩多少。
默了默,晏凌把金疮药都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