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男人沉稳矫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张晏凌从小到大都分外熟悉的脸赫然入目。
“师父?”晏凌迟钝而艰难地挤出声音,她挣扎着起身,双眸迅速凝聚了一层清澈的水光。
丁鹏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萧凤卿一侧。
雪在断断续续地下着,沁骨的寒冷自晏凌的指腹流窜到心肺,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眸子在萧凤卿和丁鹏之间来回逡巡,然后虚弱惨笑。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
细雪纷飞,贴在晏凌羽睫上的雪花因她眼眸氤氲的热气悄然融化,冰凉的雪水渗透进她眸底,她却早已麻木到不知冷暖。
从萧凤卿看到丁鹏突然现身宁王府时所表露的怪异反应开始,晏凌就隐隐怀疑这二人有不为人知的牵扯。
可她不愿意信,不能信,甚至恐惧知道答案,所以她明知他们有猫腻也视而不见。
如果只是普通的交情,他们没必要向她隐瞒。
能够让萧凤卿遮遮掩掩,只能说明他们关系匪浅,甚而不可告人。
丁鹏是她师父,他们八年前就在杭州认识了。
倘若萧凤卿真的认识丁鹏,那么……丁鹏是不是萧凤卿一早就派过去潜伏在她身边的?
彼时,萧凤卿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么小的他,居然就有了这么深不可测的城府,实在是太可怕了!
由不得她多疑,她早就发现萧凤卿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恨意,他接近她并非是单纯地为了国公府,是她糊涂了,萧凤卿若想夺位,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用他的婚姻做筹码?
温月吟是现成的宁王妃,他宁可舍弃温月吟都要娶她,目的显然不纯粹。
怎么那么巧,她在杭州,他在骊京,他对她的一切却了若指掌,显然早早就注意到了她。
晏凌痛苦地闭上了通红的眼,不能想,再想,她得发疯!
是梦吧……
这肯定是在做梦!
晏凌呼吸急促,她不停地催眠自己,这又是一场荒诞的梦魇,只要她不当真,总会醒的。
可偏偏,有人不叫她如愿。
萧凤卿眯眸睥睨着晏凌大受打击的模样,笑得魅惑逼人,清冽的嗓音比冬风还要冷:“丁鹏,你在这女人面前扮演了八年的严师慈父,怎么如今东窗事发,你反而畏畏缩缩起来?”
丁鹏目光一闪,看着狼狈不堪的晏凌,眼中漫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没做声。
“八年前,你偷偷乔装去杭州,在张府找到了晏凌,你故意收买了几个小地痞欺辱她,又在她万般无助的时候见义勇为,那以后,她对你十分信赖推崇,拜你为师也成了顺理成章。”
萧凤卿挑眉,愉悦地欣赏着晏凌如遭雷击的神色,邪魅的暗芒辗转过他含笑的桃花眼。
“你教她武功,授她仵作之术,把她送到本王手里,一心助本王完成了复仇大计,可谓功不可没。”
听着萧凤卿饶有兴味的话语,晏凌一愣,错愕地盯着丁鹏,面色骤然煞白,本来身体已经麻木了,可她全身的伤口又变本加厉地痛起来。
她曾经那么信任丁鹏,在她心中,丁鹏比她的亲生父亲还重要,丁鹏也一直说他将她当做是女儿,她甚至连要如何安置丁鹏的晚年都想过了。
而今,萧凤卿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心底有个放大的声音在连连警告她不要再追问,可晏凌终究是不甘心。
要死,也不能做糊涂鬼。
“什么复仇大计?”她惨白着脸,转向丁鹏,涩声道:“师父,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吗?”
事到如今,她仍旧称丁鹏为师父。
从九岁起,丁鹏便是她心目中守护神一般的存在,他无所不能,光明磊落,他的一举一动皆使她膜拜敬仰。
多少次,她在衙门办案彻夜不归,是丁鹏代替桂嬷嬷护送她回府,多少次,她被其他孩子欺负辱骂,是丁鹏出面维护她。
年幼的她曾梦想过无数次,丁鹏若可以是她的父亲该多好,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原来,全是假的。
是把她当成个傻子戏弄而周密安排的骗局!
想着取得她的信任,他连买通地痞流氓欺凌弱女这种卑鄙的事都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