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萧凤卿果然有私生子,既然这样,那么宋婉婉母子或许真是萧凤卿下的毒手!
一时间,众人看向萧凤卿的眼神各有深意,眸光轻转,再落到他身边眼眶微红的晏凌,皆是唏嘘不已。
晏衡再也憋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萧凤卿的领口,怒声道:“宁王,你还记不记得你陪阿凌回门那日曾经许诺会好好对待她,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善待我的女儿吗?”
“你是皇子就可以随意作践别人家的姑娘吗?我的女儿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辜负她?”
慕容妤慌忙近前两步,劝道:“国公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宁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就别掺和这事儿了,阿凌都还没说什么,您这个做夫妻的何必插手他们夫妻的事。”
晏衡冷眸瞥向慕容妤:“阿凌若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坐视她受此羞辱?”
慕容妤哑然失笑:“国公爷,你是阿凌的父亲,可你也是卫国公府的主人。”
“我现在只是个父亲!”晏衡吼完,又紧了紧揪萧凤卿衣领的手:“王爷,此事你必须给阿凌一个说法!”
萧凤卿亦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攥住晏衡的拳头,欲哭无泪:“岳父……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凌伤心欲绝地望着萧凤卿:“王爷,你说过你对妾身的感情从无半句虚言,妾身这么相信你,全心全意地依托你,可是……”
她颤抖地抬起了手,甩袖指向那两具棺椁,凄声质问:“这又要如何解释?你有了孩子,妾身难道会将他们拒之门外、会不让你给宋氏名分吗?你何至于如此!”
“阿凌,连你也不信我?”萧凤卿悲怆一笑,斩钉截铁:“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和他们毫无瓜葛!我是被陷害的!你们相信我!”
“相信你?证据跟尸体都在这儿,我们要如何信你?”睿王冷笑:“七弟,铁证如山,这双母子都与你关系匪浅,杀害他们的幕后真凶就是你,所以你不要再砌词狡辩了!”
“七弟啊……”太子痛心疾首:“你为何要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宁王府也不是小户人家,哪里会连多出来的两张嘴都养不起?七弟妹通情达理,也并非妒妇不能容人,你何苦犯下这么残忍的罪孽?”
晏皇后似是不忍地侧过了眼眸,她拈起手帕遮住唇边的笑意,眼波流转,满面悲戚:“虎毒不食子,小七,你这孩子……让本宫说你什么好?唉!”
沈淑妃身形一晃,重重跪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皇上,皇后,小七是什么性子你们也晓得的,他不可能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不可能!”
晏皇后两弯黛眉微蹙,叹息道:“小七是我们大家伙儿看着长大的,虽然顽皮了些,终归品性纯良质朴,如今做下这等恶事,本宫倒是真看不懂他了,兴许……就是一不留神走岔了。”
沈淑妃泪如雨下:“皇后娘娘,您当着皇上的面说这话是在臣妾的心头剜肉呀!”
“淑妃您这就不对了,”睿王压下上扬的唇角,装腔作势道:“本王的母后素来说一不二,眼下七弟犯事证据确凿,她难道还要公然指鹿为马吗?”
面对千夫所指,萧凤卿惊慌地涨红了脸,高声争辩:“宋婉婉生的孩子真跟我没关系,父皇明鉴,儿臣是被冤枉的!是有人想要害我!”
“宁王!事到如今,你还死不悔改,你看看这些是什么!”晏衡拽着萧凤卿拖到放着琉璃盏的案几边,作势举拳便要揍下去。
“够了!”就在场面闹得不可开交一团乱之际,一直沉默的建文帝终于发出了一声厉吼:“君不君,臣不臣,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位天子?!”
争执不休的众人齐齐一愣,尔后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请父皇(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朕看你们是巴不得早日气死朕!”建文帝从御座起身,一掌拍在长案上,脸色比墨水还要沉黑:“朕还没死呢,你们就一个个以下犯上,这是想要反了朕?岂有此理,都是一帮居心不良的伪臣!”
营帐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建文帝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大步走到萧凤卿面前,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将他踹翻:“萧凤卿,你是活腻了吗?朕这二十年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你如果活腻了就直接告诉朕,念在父子情面,朕可以赐你毒酒了却残生!”
一脚不够解气,建文帝又咬牙狠狠踹了他两下,暴跳如雷:“萧凤卿,早知你会令萧家的列祖列宗蒙羞,朕真该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溺死你!你活着就是来讨债的吗?”
萧凤卿抱头鼠窜,嘴上哎哟连连,藏在衣袖下的双眼却冰冷如刀,猩红似血。
建文帝说的不错,他活着,就是想向他讨债。
睿王膝行几步,满脸忧虑:“父皇,您消消气,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把这件事圆满地解决,宋典吏闹出来的阵仗太大了,纸包不住火,我们得尽快粉饰太平啊。”
太子眸光微闪,沉吟片刻,同样是一脸急切地道:“父皇,七弟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走错了路,我们身为他的亲人,理应责无旁贷地拉他一把,吃一堑长一智,七弟以后不会再犯了,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建文帝垂眸看着先后进言的睿王与太子,冷静下来后多少觉得有几分欣慰,他既不信任皇室有手足骨肉情,但又希冀凡事能有例外。
不过晏皇后刚才给他提了个醒,他光顾着诧异萧凤卿屠狼的勇猛,反倒忘了他也许多年收敛锋芒以待反扑的可能性,指不定哪天就异军突起了。
倘若……萧凤卿确实深藏不露,这样一个暗自包藏祸心的儿子,他是掣肘不住的。
“老七,”建文帝眸色深晦地盯着萧凤卿,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应该找个什么样的法子扼杀他崛起的苗头:“宋典吏把宋氏被你害死的事闹得众所周知,朕必须平息下去。为今之计,你把宋氏的牌位捧进宁王府,朕会把你们的孩子记入玉牒,之后,你再写一封请罪书昭告天下。朕会暂时褫夺你的爵位,你去边疆待上两年,等往后人们淡忘了这件事,一切风平浪静了,朕再恢复你的身份。”
简短的三句话,便决定了萧凤卿余生的命运。
换而言之,萧凤卿不但从龙子凤孙变成了平庸的庶人,他还要被流放边关,只要建文帝不下旨,他这辈子都得去西北吃沙子养老了。
昔年站得多高,摔下来时就会有多狠。
自云端跌进泥泞,莫过于此!
“皇上!”沈淑妃花容失色,泪水涟涟地哀求建文帝:“皇上万万不可啊!小七娇生惯养长到这么大,他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苦?臣妾只有小七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可怎么活?皇上,臣妾求您开恩,您就饶过小七这一次,他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淑妃妹妹。”晏皇后冷不丁开了口,她缓步走下凤座,华贵的裙裾铺满了沈淑妃膝下的地面:“皇上是一国之君,没有国哪儿来的家?他若是不能以身作则,难不成你还盼着皇上为了小七徇私吗?你这是在故意为难皇上,咱们都是深居后宫的女人,就算没有那个能力替皇上排忧解难,也该少添麻烦才是。”
沈淑妃一愣,带着哭腔嗫嚅:“臣妾岂敢……臣妾是舍不得小七……”
晏皇后眉心微拢,弯腰扶起沈淑妃,沈淑妃不愿起来,见状,她不赞同道:“妹妹何苦来哉?你这是逼皇上让步吗?小七是你怀胎十月的骨肉,莫非宋婉婉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退一万步说,即便小七把宋氏母子接进府,我们也会欣然同意,可他却直接把人给杀了,这也太……太残暴了!皇上假如不给小七一点教训,他日后再犯,又该怎么善了!”
晏皇后温言软语,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建文帝的心坎儿,他胸口燃烧的怒火就像被春风拂过,血液中奔涌的燥意也慢慢平复。
沈淑妃的身体摇摇欲坠,面上泪迹潸然。
“裳儿,沈缨想要跪就让她跪着吧,反正朕意已决,谁都改变不了!”建文帝皱紧浓眉,俯视着萧凤卿,冷声道:“老七,朕对你的安排,你可有疑议?”
不等萧凤卿接腔,建文帝又沉眸道:“如若你没有,那便尽快收拾东西,朕待你已经足够宽宥了。”
萧凤卿垂眸不语,半晌没抬头,睿王不禁拧眉道:“七弟,事已至此,父皇对你已算网开一面了,你还有何不满的?”
晏皇后的翦水秋瞳一转,冷睇着默默无言的晏凌,微微一笑:“淑妃妹妹,你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小七,阿凌和小七鹣鲽情深,她自然会好生照顾他的。”
闻言,晏衡眼神骤寒,冷然扫向了晏云裳。
晏皇后察觉到晏衡冰冷的注视,莞尔一笑:“卫国公,你瞪着本宫是觉得本宫说错了?莫非你想告诉本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晏衡愤然拱手,按捺住心底沸涌的怒意,强自崩住声线,硬邦邦地回话:“微臣不敢!”
眼见事情将要尘埃落定,睿王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唇,他身侧的晋王暗暗叹气。
太子饶有兴味地笑了笑,萧凤卿这厮惯会装模作样,虽然他从小做了睿王的跟屁虫,然而太子就是觉得萧凤卿是故意迷惑众人,而今他的猜测得到证实,萧凤卿也彻底完蛋了。
建文帝晲着突然沉静下来俨然放弃抗衡的萧凤卿,迅速抹去了内心深处的一抹犹疑,肃声道:“邢公公,传朕旨意……”
话音未落,建文帝耳边倏地响起邢公公惊疑不定的呼声:“皇上,您看!”
众人的眸光都循着邢公公的声音瞥了过去。
惊见那只用来滴血验亲的玻璃盏,居然不知何时起,两团合二为一的血珠又生生分离了!
“这……”永定伯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回事?”
睿王面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扶起琉璃盏晃了晃,可是,无论他动作的幅度有多大,那两颗血珠就是融合不到一处!
晏衡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刚还能融合的血珠这会儿又……”
人群中,晏凌蓦地站起身,她疾步冲到案几前,凝眸打量琉璃盏片霎,又嗅了嗅,思索一会儿,正色道:“父皇,这验血的水有问题!”
一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震惊万分!
睿王眸光一紧,双眼迸发利光直直射向晏凌。
晏凌怎么也会知道那个古方?
晋王不露痕迹地折起了眉,面露隐忧。
建文帝面色一沉,立刻目光阴郁地望着晏凌,寒声说:“此话怎讲?圣驾在前,不得妄言!”
晏凌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没有撒谎,验血的清水加了明矾,所以任何人的血都能相融,可明矾的药效并不长久,时间一长,理所当然就损了药效,这才露出破绽。”
“明矾?”建文帝眸含狐疑:“这是何物?”
睿王不由得冷讽,亏这女人想得出来。
晏凌淡声:“是农家人为了过滤井水的污垢,从矿山内采取的。”
邢公公忙解释道:“宁王妃,这水是奴才亲自端来的,可奴才绝无胆子诬陷宁王。”
太子眯眼审视晏凌:“七弟妹真是见多识广,不过明矾这物件儿出自你口中,我们都不辨真伪,所以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晏凌从容不迫:“我自然有证据。”
沈淑妃一喜。
建文帝的神色依旧冷厉:“哦?如若你的证据不能说服我们呢?”
晏凌淡淡地看着建文帝,莫名想起萧凤卿困在梦魇时那声声泣血的爹、娘,这一刻,她由衷为萧凤卿感到悲哀。
儿时的萧凤卿应该也极为依赖建文帝这个父亲的,可惜建文帝从没给过应给的父爱,哪怕是此时,比起洗脱儿子的罪名,他表现得更盼望儿子承受不白之冤,最好就此远走。
多年以后,晏凌再回忆起这一幕,她都会不可抑制地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然而这一瞬,她只是笃定地望着建文帝,浑身都散发着决然。
“若无法说服大家,届时儿臣任凭父皇处置。”
“阿凌……”萧凤卿轻轻唤了一声晏凌。
晏凌侧眸凝着萧凤卿,倏地嫣然浅笑:“方才是妾身关心则乱犯了糊涂,所以行事无端,还请王爷恕罪。既然妾身也冤枉了王爷,王爷就给我个向你道歉的机会吧,当是将功折罪。”
萧凤卿怔怔地盯着晏凌巧笑倩兮的模样,有那么一刹那,他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并非是萧凤卿的美梦。
梦里,他不是他,晏凌仍是晏凌。
在他遭受世人诽谤诋毁的时候,唯有她,坚定不移地守候身侧,用轻缓却有力的语气告诉他,她会替他扫清身上的蒙尘,予他清白。
她像春日的光,但她比光更加温暖明澈。
萧凤卿的心都不自觉地颤了。
在她面前,他陡然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卑。
她如此明朗坦荡,他却如此阴暗卑鄙。
但是,戏已开锣了,他不可能再摘除面具。
晏凌不知萧凤卿心中所想,她漫步走近邢公公:“劳烦邢公公替我取一些明矾,厨房大概能找到。”
邢公公看向建文帝,建文帝沉沉颔首。
趁着邢公公去取明矾的空当,晏凌换掉先前验血的水又用不同的琉璃盏装了三杯清水。
太子不解其意:“七弟妹,这是做什么?”
晏凌面色清淡:“我要重新滴血验亲。”
“呵,”睿王冷嗤:“七弟妹曾经是捕快,想必懂的密事胜出我们多矣。”
晏凌听出了睿王的暗示,笑道:“二皇兄,你是认为我在做手脚吗?”
睿王勾唇:“本王可没这么说。”
“但你心里就是做此想法。”晏凌同样勾起嘴角:“我要做的实验十分简单,动不了手脚。”
睿王不置可否,余光在晋王身后的某人脸上略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晏皇后的凤眸锁定了晏凌的纤影,戴护甲的手指来回抚弄着冰凉的宝石,心底涌过阵阵杀意。
许是晏凌表现得胜券在握,建文帝都不免起了兴趣:“你果真能证明?”
晏凌淡笑:“请父皇拭目以待。”
晋王眸色闪烁,扭头睃向一旁的睿王。
睿王几不可察地摇摇头,再一侧目,恰好撞上晏凌耐人寻味的目光,睿王一震,不知道自己和晋王的眼神交流,有多少被晏凌捕捉到了。
须臾,邢公公拿来了一小盒明矾。
晏凌稳步上前,熟料,睿王忽道:“七弟妹,你是不是该避嫌?”
晏凌愣住一息后,从善如流:“多谢二皇兄的提醒。”
她转向邢公公:“只能再次劳烦邢公公了。”
邢公公连声称不敢。
晏凌又笑笑:“这水是我准备的,为了以示公正,邢公公再给宋婉婉母子验一次血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宋婉婉母子的血再度融合,这足以证明晏凌并未在清水里弄虚作假。
眼见邢公公又要取萧凤卿的血,晏凌曼声道:“邢公公,在取王爷的血之前,我还有个实验要做。”
太子挑眉:“什么实验?”
晏凌眨眨眼,透着三分狡黠,七分灵动,她缓慢地踱着步子:“一个能证明明矾可以让不相干的两者的血相互融合的实验。”
她微微转身环顾过面色各异的众人,弯起的凤眸在睿王与晋王身上稍稍一掠,尔后神色如常地绕开:“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那就先证明我的猜想,再给宁王与那孩子验血。”
沈淑妃急忙催促:“阿凌,你快点。”
晏皇后不悦:“妹妹,皇上还没发声,你着急什么?”
沈淑妃面色微白,转头看向始终静默的建文帝。
建文帝身形绷直,眉间的折痕越来越深,好半天,他终于挥挥手:“宁王妃,开始吧。”
晏凌精神一振:“儿臣谢父皇。”
邢公公让开了自己的身体,晏凌信步上前,唇角挑起一条浅浅的弧度。
“明矾无需太多,滴血之后,我们等着它的药效过去即可。”
她示意邢公公将取来的明矾悉数放到清水,用竹签搅拌均匀过后,她高深莫测地侧过了身。
转眸的瞬间,她不偏不倚地望向面露忐忑的晋王,对上她洞若观火的双眸,晋王下意识撇开了自己的眼睛,于是晏凌唇畔的浅弧愈加深刻了。
她的眸子故作无意地在晋王后头垂首站着的那人轻巧一顿,凤目的眼尾胸有成竹挑起:“父皇,为了证明儿臣所言非虚,儿臣要在我们这些人中找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做实验。”
话音落下,晏衡不假思索地撸起了自己的袖管:“用我的血。”
晏凌拒绝了:“您是我的父亲,是王爷的岳丈,同样在该‘避嫌’的名单中。”
永定伯感念萧凤卿救了自己的儿子,遂主动道:“王妃用老臣的,如何?”
没想到晏凌仍旧婉拒了,她立定在案几旁,义正言辞道:“于公,卫国公和永定伯都是国家的肱骨栋梁,身份不容儿戏;于私,你们一位是王爷的泰山,一位又刚蒙受了王爷的恩泽,传出去难免惹人诟病。”
“我刚才说过,要用明矾在两个毫无血亲牵系的人之间来做实验,所以父皇与各位王爷自是不必的,国公夫人还有伯夫人是女子,自然不能做这等事,我是一早便被排除在外的,母后与母妃就更别提了,那么……”晏凌的眸子不疾不徐地逡巡过全场,在扫到晋王跟睿王时着重滞留了一息,然后又飞快地掠过去,最终定格在邢公公面上,欲言又止。
邢公公以为晏凌要他的血,冲晏凌恭声道:“能为王爷、王妃效劳,老奴很荣幸。”
谁知,晏凌却言笑晏晏:“邢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从潜邸就服侍父皇,我哪儿能让你做这样的事?太不敬了。”
太子没了耐心:“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到底要谁来?”
晏凌又笑了,她径直走向睿王,满意地看到睿王背后的郭浩紧紧抿住的唇,结果,在她离睿王只有四五步的时候,她脚步倏然一转,竟站到了晋王跟前。
晋王一呆:“七弟妹?”
晏凌看向他身后:“五皇兄,我要是没记错,你这位亲随应该叫郑午?”
郑午听见晏凌点他的名字,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浑身的肌肉都绷得格外紧。
晋王勉力镇定:“是啊,不知弟妹有何吩咐?”
晏凌理直气壮:“我要郑午的血。”
闻声,晋王狠狠一愣,他想要回绝晏凌的要求,可他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
郑午亦是一脸惊愕,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为难的晋王。
晏凌疑惑:“五皇兄,我只是想向你借一下郑午,你都不愿意?”
“那倒不是。”晋王闪烁其词:“郑午他……”
萧凤卿忽然嗤笑道:“晕血?不至于吧,晕血的人还能当侍卫?”
晋王深感尴尬,他本来就不算多聪明的人,找个借口也是绞尽脑汁。
郑午同样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睿王沉声帮腔:“郭浩的也行,七弟妹何必刁难。”
“刁难?”晏凌不可思议地扬起声调,骄横道:“二皇兄何出此言?我也是想替我家王爷洗脱罪名而已,更何况,郑午是侍奉皇族中人的侍卫,我身为王妃,要他出一滴血不行吗?”
睿王还没反驳,晏凌柳眉倒竖:“二皇兄,五皇兄,王爷是你们的手足,你们帮我证明王爷的清白,合该是义不容辞,为何推三阻四却说不出所以然?难不成你们也希望王爷流放边关背着黑锅永生不可回京?”
这么一大顶帽子压下来,睿王尚且未做出反应,晋王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七弟妹,我们跟老七是亲兄弟,哪有不盼着他好的道理?你这番话未免有挑唆离间我们几兄弟的嫌疑。”
“或许晏凌出言不当,但我也是牵记王爷目前岌岌可危的处境。”晏凌忽然弯腰朝晋王行了一个大礼:“既然五皇兄怜恤幼弟,就请让郑午滴血!”
说完,晏凌又转向睿王,掷地有声道:“当日二皇兄因为玉华公主身陷囹圄,我家王爷四处奔波一心想着给二皇兄洗刷杀人犯的嫌疑,如今换做我家王爷遭难,二皇兄不仅不积极援救,反而处处阻挠,这便是所谓的兄弟之情吗?”
在场的都是人精,先有晋王的百般推脱,后有晏凌的咄咄逼人,要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那就都算白活了。
“皇上,”永定伯朗声道:“防万民之口甚于防川,大楚皇室的声威不允许任何人抹杀辱没,既是宁王妃有法子为宁王正名,何故还要拖拖拉拉?”
建文帝冷着脸望了一眼束手无策的晋王,暗骂一声蠢材,不容置喙道:“老五,让郑午验。”
晋王的脸色越发难看,郑午早已汗流浃背,眼风朝那两具棺椁一扫,他的瞳孔猛然缩了缩,双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老五!”建文帝怒声道:“朕要你交出郑午,你到底长没长耳朵?”
晋王咬咬牙,给郑午递了一记眼色。
郑午定了定神,艰难地捡起步子向案几的方向挪去。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背部仿佛被什么灼出了数个洞,他知晓,那是睿王警告的目光。
晏凌垂眸睨着面孔苍白、汗如雨浆的郑午,眼底有一线锋利的芒光划过。
她朝邢公公微抬下颌:“有劳了。”
邢公公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小刀割破了郑午汗津津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啪嗒掉入清水,果不其然,郑午的血和那孩子的血很快融合到了一起。
永定伯抚须,啧啧称奇:“宁王妃博学多识,老夫活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明矾有此作用。”
晏凌眸色一敛,谦逊道:“伯爷谬赞,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那些江湖卖艺的杂耍人,也经常利用明矾表演障眼法来迷惑百姓。”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袖手旁观的睿王,暗笑:哪儿有什么明矾验血,不过是她编造出来讹人的罢了,不过瞧睿王这模样,他大概还真有能融合血液的歪门邪道。
正想着,睿王的视线蓦地触上了她,看着那双漆黑冰冷的凤眼,晏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晏皇后折腾她,她就折腾晏皇后的两个宝贝儿子。
很公平。
时间渐渐流逝,那只用来验血的琉璃盏依旧不见任何变化,那一团融合的血珠并未分离。
郑午愣愣地站着,鼻翼收缩的幅度越来越大。
他目不错眼地盯着琉璃盏,眸底交织着野兽一般的幽光。
睿王微微眯起眼眸,他不知道明矾有没有融血的作用,可他在萧凤卿验血的水中加了南疆的东乌草,所以萧凤卿的血才能跟那孩子的融合,他明知晏凌用了诡计,可他又不能捅破,这毕竟是欺君之罪,其中罪罚纵使他是亲王也无法幸免。
又等了一会儿,那大团血珠还是没分开。
建文帝冷眼瞅着晏凌:“宁王妃,你莫非是在戏耍我们?”
晏凌泰然自若:“父皇,儿臣不敢欺君,明矾的效果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显现,是因为这两颗血珠原就不必用刀明矾来胶着。”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晏凌弯唇,尔后侧目瞥向如芒在背的郑午:“郑午本来就是这孩子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