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瑞林只能告诉我夏楚的身体情况,没有告诉我他心情如何。”顾弘文道。
乐维说:“他心情挺好的。”
除此之外,一字不谈。
乐维的回答含混而笼统,他对自己有所戒备,不愿透露太多。这一点,顾弘文自然一听就听了出来。他低下头,用茶杯盖撇了撇茶叶,喝了口茶,缓缓道:“你对我有戒心,我能理解。但我对夏楚自始至终没有恶意。”
“我已到了耳顺之年,回首一生,算不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也没什么憾事。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与自己的儿子相认。”
“我少年时曾做过几件糊涂事,映之因此耿耿于怀,不能原谅。夏楚跟随映之长大,维护爸爸,我能理解。可上一辈的矛盾,不该延续到子女身上。何况,我终归是夏楚的父亲,如今映之过世,他孤身一人,如若碰见难事,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要是事情再大些,譬如前阵子他牵扯进风波,被带走调查,又有谁会为他跑前跑后?每每想起这些,我都辗转难眠。”
“更不必提,逢年过节,万家灯火,旁人都一家团聚的时候,他又该去往何处呢?”
说到这儿,顾弘文抬头看了乐维一眼。这一句正戳中乐维心事,叫乐维眉眼松懈,戒心也降了三分。
顾弘文放下茶杯:“夏楚如此信任你,可见你与我待他的心都是相同的。你我都盼着他开心顺遂,平平安安。可惜,他肯接受你,却一直不肯接受我。”
“夏楚的脾气随了映之,倔,犟,软硬不吃。很多年前,我就试图修复父子关系,可误会横在中间,他又绝不听我解释,即便我把一颗慈父之心捧在眼前,他也弃若敝屣。”顾弘文越说越灰心,说到“弃若敝屣”四字,已然痛悔难当,说不下去。
两人初见面时,顾弘文渊渟岳峙坐于椅上,如今聊起儿子与自己多年隔阂,那些意气风发都不见了,仿佛他这一生无论多值得吹嘘,只要儿子不在身边,那些成就都如过眼烟云,不值一提。
而他的灰心与丧气,乐维曾经也经历过。当时乐维苦追夏楚,夏楚也曾回以不屑一顾的决绝——是的,不管你献上的这份真心有多炙热,只要夏楚不想要,他是绝不会心疼你的付出,更不会对你有一分心软的。
乐维不禁有些心疼顾弘文了。
顾弘文忽然看向乐维。
“你叫乐维,是个演员,对吗?”
乐维不知他是何用意,只能点头。
“拿过奖吗?”
乐维摇头。
“如今最有国际知名度的导演里,你跟谁合作过?”
韩松已经是乐维合作过最大牌的导演了,但他当不起那个“最”字。或许岳林可以,但他们毕竟还没正式合作呢。
于是乐维也摇头。
“这么说来,你演过的电影,票房表现应该也只是平平?”
乐维挽尊:“我演电视剧比较多。”
顾弘文了然。
“乐维,你可否帮我个忙?”顾弘文问。
“请说。”
“夏楚这孩子戒心极重,愿意叫人进家门,乃至为其怀孕,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顾弘文道,“你可否与我保持联络,不定时告诉我,夏楚的衣食住行,工作交友,他最近做了些什么,想些什么,又缺点什么?”
“作为回报,”顾弘文道,“以后无论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顾弘文语含暗示,联系到他之前问乐维可曾获奖,可曾与大导演合作,乐维想,自己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一瞬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你要我做你的密探?”乐维问。
“不必说得这么难听。”顾弘文道,“你可以把这理解为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好吧。总之,你要我随时向你汇报夏楚的情况。”乐维道,“那我需不需要……比如说,经常在夏楚面前讲讲你的好话?旁敲侧击地劝你们见面?甚至潜移默化地让他接受你,愿意认你为父亲?”
“如果你愿意帮帮这位无助的父亲。”
乐维没有接话,继续道:“然后,只要我肯配合您,那些什么奖项啦,大导演啦,资源啦,您都随我挑,保证我是娱乐圈里最亮的星,对吗?”
“就算你不想继续从事娱乐业,想经商,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那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条件非常优厚了。
而且乐维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偶尔给顾弘文打个电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