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心烦,真的是心烦。这个萧碎碎不仅心态乐观,精力也旺盛得很。洞螈可怖的模样,萧子良、萧子懋的算计,他似乎都忘了一样。
何婧英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门口:“今天你不是休沐么?还要跑么?”
萧练拍了拍胖虎的肚子:“当然啦,你看,跑了这段时间胖虎肚子都没有贴着地了,要坚持你懂不?”
何婧英:“……”
“王爷。”徐龙驹踏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王爷,朱公公来了。”
花厅里,朱寿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十分客气地给萧练行了一礼:“王爷,皇上让我给您带句话来,太常王慈之女不日就要进京,皇上的意思是让王姑娘住在南郡王府上。”
“啊?”
“王姑娘与太子妃原本是沾了些亲的,皇上说王姑娘既然来京城,自然应该与太子妃多亲近亲近。不过太子府丧期为过,不好让王姑娘住在太子府,只好让王姑娘先住南郡王府里来了。”
……
……
载着王韶明的马车不日就到了南郡王府。不愧是琅琊王氏的车马,车辕上都用金漆描了朵朵莲花。王韶明一双细细的弯月眉,脸若圆盘,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娇怯怯的,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怎么看也是水葱般的好看人儿,却因为一身过于华贵的装饰,遮盖了原属于十二三岁少女的灵动轻盈。头上戴的那珠钗头饰比她的头还大,感觉动一动都会折断她细细的脖颈。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仆妇老妈子,和十几箱子行李。
王韶明娇娇怯怯地,顶着那一头千斤重的发饰,颤巍巍地给何婧英行了一个礼,膝盖弯到一半,却被旁边的老妈子托了一托手肘,那个礼究竟是没行下去。
何婧英看在眼里,温和地笑笑:“王姑娘不必多礼。”
一旁的老妈子似乎对何婧英的态度十分满意。“我听我家老爷说,王妃是个温和性子,这一看果然是知书达理。我家姑娘初来乍到,对京城的规矩都不熟悉,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何婧英还未答话,那老妈子又接着说道:“我家姑娘算起来,也是太子妃的表亲,论辈分应当叫王爷一声表哥……”
萧练咳了一声,问何婧英道:“夫人,说起来徐良娣也是和母妃沾了些亲的,她现在人呢?怎么不出来见见王姑娘?”
何婧英假装思考了一下:“听梅院里的丫鬟说,徐良娣得了失心疯了。”
萧练故作惊讶道:“失心疯啊!本王是好久没去看她了,怎么忽然就疯了?哎算了算,疯了就疯了吧,反正本王也不喜欢什么表姐表妹的。”
萧练忽地抬头:“这位大婶,刚才说道哪了?你说王姑娘该叫本王什么?”
那老妈子嘴角一抽,一张脸瞬间就黑了下去:“当然是叫王爷。”
王韶明曲了曲膝盖对萧练行了一礼道:“王爷,张妈妈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不清楚京城里的规矩,还望王爷王妃莫怪。”
何婧英见王韶明头上那些头饰实在累得慌:“王姑娘,芳菲馆是王府里招待的贵宾的,到了三月花开时节更是好看。你便先去那里住下吧,希望你喜欢。”
王韶明对着何婧英甜甜一笑:“谢谢王妃。”张妈妈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王韶明那甜甜的笑,僵了僵又收了起来。
王韶明带着仆从离开花厅,坐在一旁的萧练递过来一瓣亮晶晶的橘子,照例是清理干净了橘络的橘瓣:“媳妇儿,你幸苦了啊,歇口气。”
萧练着么一说,何婧英果然觉得够累的,将橘瓣接过一口塞在嘴里。
这个可以在乱军之中斩敌军将领首级的女人竟然会觉得应付一个小丫头片子累。萧练咧着一边嘴角好笑地看着何婧英:“媳妇儿,当日在惊马槽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这会儿怎么没有了?”
何婧英白了萧练一眼,又拿了一瓣橘子塞在嘴里。
“媳妇儿,你慢点吃,这可是今年最后一批橘子了啊。你难不成还应付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何婧英无力地抬了抬眼眸:“碎碎,你说我能怎么办啊?不如你遂了皇上的心意收了她当小妾?我看她长得水葱似的,也好看得很啊。”
萧练眉心一跳,拿起一瓣橘子塞到何婧英嘴里:“你想都别想。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韶明2
芳菲馆果然如何婧英所说,才刚到二月而已,青绿的嫩芽就从枝头钻了出来,院子里已显露出了些郁郁葱葱的模样。王韶明自从入了京之后,觉得建康城又拥挤,路也窄,处处都不如琅琊,再加上头上那千斤重的坠子,让她心头烦闷不已,看到这藏在枝头的一线春光,心情总算是明媚了些。
可那笑还未在脸上舒展开来,张妈妈那不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姐,你忘了老爷怎么交代的了?”
王韶明皱眉道:“爹爹只教我与南郡王爷好好相处,可没说别的。”
“老爷说的意思小姐难道不明白么?南郡王爷是大齐的嫡长子,身份尊贵,与我家小姐可算是门当户对。”
王韶明羞红了一张脸,恼道:“张妈妈你怎么说起话来没羞没臊,方才你也看见了,王爷王妃二人感情甚笃……”
张妈妈打断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说嫁娶,就是休妻另娶也是由父母说了算的。”
王韶明彻底生气了,一把扯下头上千斤重的坠子:“张妈妈休要再说此话!”
她心中当然知道她父亲要她来京城,还偏偏住在南郡王府是个什么意思。可她王韶明怎可能是这种龌龊之人!
可无奈父亲的命令她又拒绝不了。她又不是个傻子,方才南郡王那一脸的拒绝,她看得清清楚楚。但自己还偏偏不得不当这个不识趣的人,思及此处,心中更是烦闷,忽地就落下泪来。
张妈妈见状赶紧安慰道:“小姐,怎么好好地就哭了?以后日子还长呢,可断不能像今日一样,让人欺负了去。”
王韶明见张妈妈还要喋喋不休,只好捂住耳朵转过身去。
当晚太子妃在太子府设宴,为王韶明接风洗尘。
王韶明终于脱去了她的坠子,可是还是被张妈妈逼着穿了一身蜀锦织就的胭脂红的束腰长裙,上面用金线绣了淑女并蒂莲。张妈妈不停地夸着这身衣服将王韶明称得如何娇艳,腰肢如何纤细。可王韶明就觉得这身衣服俗。
反观何婧英,只是简简单单的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衫,萧练则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二人站在一起神仙眷侣似的,看着让人好生羡慕。
王宝明温和地看着王韶明:“韶明,这些饭菜可还吃得惯?”
王韶明点点头:“多谢太子妃,这些都是极好的。”
“你就只带了着么一个仆妇来?可要再多给你拨两个丫鬟来?”
王韶明回头看了一眼张妈妈:“太子妃不必客气了,芳菲馆里光是扫洒的丫鬟就有许多个,我平日的饮食起居向来就是由张妈妈一人照料的,够了。”
王韶明的模样长得与年轻时的王宝明是有三分像的。王宝明看着王韶明不由地有些感叹:“你小的时候我还将你抱在手上玩过呢,没想到一转眼就出落成着么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你初到京城要是有什么不便的,一定同我讲,不要客气。”
张妈妈满脸堆笑地对王宝明说道:“小姐听闻二月里京城的杏花开了甚是好看,想要去看看呢。”
王宝明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可惜法身平日里要去大理寺当值,忙得很。阿英,不如你带韶明去看看?”
张妈妈脸上一僵连忙说道:“听说王妃之前是受了些伤的,怎么好意思劳烦王妃呢,不如等王爷休沐时再说吧。”
正说话间,厅外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母妃,你怎么生病啦?”
萧昭文一脚踏进厅里愣了愣。王宝明好端端的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王宝明轻轻咳了咳:“我前日里受了些风寒,没想到只是在信里提了提,你就那么着急。”
“诶,母妃,你信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王宝明赶紧又咳了咳:“诶,家里的客人你还没见呢,怎么这么没规没矩的。这是从琅琊来的王姑娘,按辈分该叫你一声表哥的。”
王韶明听闻赶紧站起来客气道:“表哥。”
“表妹刚从琅琊过来,京城可还算习惯?”
王韶明怯怯地点点头。
张妈妈一见势头不对正想说话,王宝明却抢在张妈妈前头发了话:“季尚啊,方才正在说王姑娘想去看京城的杏花,你大哥大理寺的事务繁忙,今日就你带王姑娘去看看吧。”
“啊?”萧昭文有些为难道:“我豫州那边……”
王宝明咳得更厉害了:“王姑娘可是贵客,你可要招待好了,否则要是皇上责罚下来,你可得自己受着。”
“啊?”萧昭文不明白这个太子妃的远房侄女,南郡王府的贵客怎么就成了自己的责任。
赵妈妈也是被绕得晕乎乎的,觉得此事似乎哪里不对。
萧练强忍着笑对萧昭文说道:“季尚,你来得正好,我大理寺还有事,你陪母妃和王姑娘用膳吧。“
萧昭文:“啊?”
萧练夹了块鸡腿到萧昭文碗里:“这鸡腿母妃特意为你留的。下午你可得好好带王姑娘去转转。”
萧昭文:“不是……大哥……”
萧练丝毫不给萧昭文说话的机会,转头对何婧英说道:“阿英,范贵妃不是让你今日入宫去么?你可别误了时辰。”说罢拉着何婧英头也不回地逃出了花厅。
萧练带着何婧英一路逃也似的出了太子府,沿着小路七弯八拐的就走到了小河边。二月里河边的杏花开了满树,枝头压得低低的,粉粉嫩嫩的果然喜人。
之前萧练与王宝明二人一唱一和,弄得何婧英都有些晕乎乎的:“这都怎么回事啊?”
萧练认真的说道:“我这个做大哥的总得为自己兄弟考虑是不是,我总不能老让他当一只单身狗吧。”
“什么狗?”何婧英抚了抚额:“不是,母妃怎么就跟你一伙了?”
“这很奇怪么?我说梅院才疯了一个,要是南郡王府里老是传出有人失心疯的消息,实在是不太好。”
“你就这么跟母妃说的?”
“比这个稍微委婉一点。”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龙之妖女5
从陆良回京之后,萧子良已称病一月有余。萧子敬将萧子懋带回后,皇上未曾处罚,他连上了几道折子,一下子惹恼了皇上,被皇上赶回了荆州。
朝堂一下子冷了下来,连同那些成日历吵吵嚷嚷的老臣也安静了下来。每日早朝,朝臣们都无精打采的,仿若这立储之事未定的话,朝臣们就要集体罢工了。整日里的折子都是天下太平,朝臣们争抢着歌颂皇上的美德,诸如此类,皇上听得耳朵就快起了茧子。
萧练在朝堂上,听着那些老臣歌功颂德,早就神游天外了。萧练想着那大理寺的案子都堆成了山,这年关已过天气也暖和了,总还是要挑一些案子来履履自己这个大理寺卿的职位的。是去查私盐贩子的案子,还是查梅花大盗?
“启奏陛下,老臣听闻京城一传言,认为不得不告诉陛下。”
萧练收回目光看了看,是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王敬则。
“臣听闻真龙现世,且京中出了妖女,可御龙而行。”
萧练目光一凛。
皇上眼皮都懒得抬,看了王敬则一眼冷冷一笑道:“无稽之谈。王司空怎么也信起这些黄口小儿之言了。”
“并非无稽之谈,恰恰相反,这妖女皇上也认识。”
“哦?”
王敬则回头看着萧练:“王爷,尊夫人之事你为何不禀报圣上,刻意隐瞒?”
萧练冷冷地看着王敬则。从陆良回京已有一月有余了。凡是在惊马槽中的人,都看到了洞螈。有这样的传言流出萧练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这个时候王敬则才提起此事。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让王敬则按捺住了性子等到现在?
仿佛方才礼部尚书上奏提了些祭典的仪程。天坛祭祖?
不等萧练回话,王敬则接着说道:“皇上,大齐国运昌盛,怎可被妖邪之物毁了根本?”
一句“御龙而行”便将何婧英虚无的罪名坐实了。先太子曾因私藏祥瑞就被皇上严惩。龙代表的是什么?是皇权,是皇上本身。
皇上眉头微蹙,不怒自威,他沉默地盯着萧练,仿佛在问与王敬则同样的问题。
萧练脑子转得飞快,封建迷信害死人,跟这群一点科学精神都没有的人,应当怎样讲?索性萧练抬头看着王敬则:“王司空,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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