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笙虽然看不见,可是还是可以想到这么大个放映厅,他如此张扬的抱着自己离开,定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陆先生,别这样,我能自己走。”顾余笙的手放在他胸前,因为觉得羞窘,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裳。
陆时安看着她此刻扭捏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涩意,绷着嘴角道:“这样走着比较快。”
顾余笙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倒也不再争辩,只将头偎在他的怀中。
陆时安抱着她去了停车场,将她平稳的放到副驾座椅上,然后上车。
顾余笙有些不解的问道:“要去哪儿?”
她的眼睛看不见,去哪儿似乎都是白搭。
陆时安欠身帮她系上安全带,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脸上,顾余笙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又似乎变得滚烫起来。
依稀还记得她假装失忆出院时,他也是这样帮她系安全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心里有些感伤,那些两人之间的回忆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在脑海之中浮现。
陆时安看着她屏息正襟危坐,眼底漫上一抹柔笑。
他倾身上前,唇精准无误的覆上她的。
顾余笙愣了愣,随即勾住他的脖颈,很认真,很缱绻的吻了起来。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顾余笙离开的时候,陆时安愣了愣。
顾余笙虽然看不见,可是依稀能够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定然跟她那天一样,木楞着几乎傻掉。
“陆先生,你傻愣愣的干什么?”她弯着眉眼笑“望”着他。
陆时安匆匆收敛下心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原本眉间的喜色,再度被失望取代。
顾余笙竖耳倾听,“陆先生?”
陆时安心里有些酸涩,“这就走。”
顾余笙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陆时安发动车子,“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顾余笙不再说话,只是怕他会担心,所以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
陆时安不时扭头看她,愈是看着心里愈是揪痛的厉害。
他忽然抓住顾余笙的手,将手指一根根塞入她的指缝,很用力的与她十指交握。
感受着他有力的手指,顾余笙回眸冲他弯唇一笑,“陆先生……”
他轻“嗯”了一声,“什么?”
顾余笙道:“我听说滨城有个很有名的雕塑师,哪天请他过来帮我们做两尊雕像吧。”
如果她这一生注定要生活在黑暗之中,那么摸摸雕像也好。
陆时安点头,“好,一会儿我就让杨光去查查这个雕塑师的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顾余笙弯了弯唇,“谢谢。”
陆时安脸色微沉,“你可是我的陆太太,不需要说谢谢。”
两人说话间,车子停下,顾余笙其实很想知道他究竟带她去了哪里,然而这段时间眼睛可以看到的时间越来越短,尽管她很想在离开之前能够清楚的看着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幕,可她终究敌不过命运。
轻轻的叹了口气,几多无奈,几多感伤,独独少了快乐。
陆时安默了默,“我是你的眼睛,所以,一定不要轻易松开我的手。”顾余笙点头,他摸了下她的脸,“真乖。”
这段时间,他也发现她其实心里揣着事,几次他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都拒绝,如果他坚持,她还会赌气不理他。
所以,刚刚他那句话,还有另一重意思,那就是无论遇到了怎样的困难,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牢牢的握着你的手,只要你不松开。
当她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向前走时,她嗅到了空气里有馥郁的花香,草木的清香,甚至还能够听到鸟儿的鸣叫声。
而她,好像可以“看”到自己正身处一座花园,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陆时安,“陆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似乎是个小花园,可是现在已近春节,怎么可能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陆时安带着她缓缓向前,最后坐在一张小摇椅上,“这是一个私人的室内花园,叫鸟语花香林。”
顾余笙愣了愣,索性闭上眼睛,“你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陆时安在她旁边的摇椅上坐下,为她倒了杯茶水,“上微博偶然搜到的,据说这里的环境不错,尤其闭上眼睛静静的听,你还会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
顾余笙嘴角翘起一抹不可自查的弧度,眉宇间也多了一份惬意,“这个地方真好。”
摇椅轻轻摇动,耳畔是鸟儿清脆的鸣叫声,茶香,花香,草木香……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足可以担得起“沁人心脾”四个字。
陆时安将茶杯递给她,“这里的茶也比别的地方要香醇,你尝尝看。”
顾余笙不信的皱眉,正要摸索着接过,他却先她一步将茶杯稳稳的放入她的手中,她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慢慢涌入心田,很用力的握紧茶杯,然后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最后浅啜一口。
“是不是不一样?”
她只觉得喉间似哽着什么东西,所有想说的话,尽数堵在喉间。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一串轻缓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狗狗的声音,果然,一条金毛来到她的身边,绕着她转了两圈,最后舔着她的手指。
顾余笙怔了一下,“陆先生,是金毛吗?”
陆时安笑,“是啊,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电影院外面遇到的那条金毛吗?”
顾余笙凝眉想了想,“哈尼?”
金毛呜叫一声,似是在回答她。
陆时安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这个小花园就是哈尼的主人为了她的丈夫建立的。”
哈尼主人的丈夫也是一位盲人,当陆时安从微博上搜到了这个鸟语花香林,联系到博主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就是哈尼的主人。
顾余笙笑容温柔的摸着哈尼的头,“这世间的缘分还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东西。”
“是啊,不过也幸好当时是我们帮助了哈尼,否则今天哈尼的主人也不会让我们进入这里。”
顾余笙自然不知道哈尼主人与其丈夫之间的故事,但是她依稀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那种浓浓的爱意。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顾余笙又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陆先生,陆太太还喜欢这里吗?”来人问。
原本还乖乖的待在顾余笙脚边的哈尼,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跑了出去,所以顾余笙笃定这次来人应该就是哈尼的主人。
“你好,我们好久不见。”顾余笙虽然看不见,不过嘴角却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弧度。
“是啊,从上回到现在有挺长时间了。”
“我听时安说这里是你为你的丈夫建立的,你的丈夫还真的是好幸福。”顾余笙不无感概。
女人叹息一声,“是很幸福,并且这份幸福会一直持续,哪怕他已经不在。”
顾余笙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似乎……”
“没什么,当时他遇到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身体,眼睛都受到了很重的损伤,一次次的吼我,骂我,想要将我赶走,我知道他是怕连累我,可是我们是夫妻啊。于是我就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就一点一点的建立了这个鸟语花香林,直到他离开,我们每天都会在这里谈天说地。”女人说的很轻松,可顾余笙却能够感受到她话里话外的那种感伤。
心,有些沉甸甸的。
又待了一会儿,陆时安带着顾余笙离开。
快至老宅的时候,顾余笙的眼睛又再度可以看到东西,她有些好奇那个鸟语花香林长的什么样子,当陆时安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她看的时候,她有些难以置信。
几平米的阳台,几盆花草,几株室内绿植,外加空气加湿器,鸟笼,摇椅,就可以让她感受到远离尘嚣的幽静?
“其实,心境很重要。”陆时安牵了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陆太太,答应我,不要松开我的手,我是你的眼睛,而你,不是我的负担。”
顾余笙眼眶一酸,她微抬下巴,想要止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但是泪水却如同决堤,任她如何压制也无法压下去。
她跟着陆时安回到房间的时候,心里再度涌上一股暖意,家里所有有棱角的家具,尽数被胶皮软套给套上。
她眼底闪烁着泪花望向陆时安,然后扑入他的怀中,“谢谢,真的谢谢,我不会是你的负担。”
陆时安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温声说道:“夫妻么,不就是要在困境之中的时候互相搀扶,彼此温暖吗?就像当初你听说我有可能会一辈子坐轮椅,你不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回到了我的身边,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吗?”
顾余笙脊背一紧,默然无语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有力,就像是在述说着他是多么的爱她。
可是,这份爱,太沉重,沉重到让她有些无措。
他是陆家唯一的儿子,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陆氏的荣辱兴衰,而她,不过是陆家的儿媳。
“怎么不说话?”陆时安握着她的双肩,语气郑重的问。
顾余笙咬唇,望入他满含柔情的眸子,“你让我说什么?”
“说你不会轻易松开我的手。”
陆时安隐约可以感觉到她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初哈尼主人的丈夫那样,因为怕连累,所以想要推开哈尼的主人,但是他只考虑到了自己,却不知道一旦这样做的后果,则是重重伤害了哈尼的主人。
顾余笙秀眉微颦,“我……”